祸水的自我修养。
等后来, 太子终于肯推举他、提拔他,让他在朝堂上大展身手的时候。可惜,那时的他已经“毁容”, 被霍然替代, 每日在朝堂上戴着面具霍大人, 已经变成了其他人。
所以,梁武帝跟其他朝臣们都是没有见过他真正面容的。
但李遂华不可能没见过。
他与霍汌日日相伴,一起长大,对这张脸怎么可能没见过?
但此时的他,沉默过后,却突然手指紧握入掌中,转身走了。
霍汌双手举过头顶的那颗金色珠球他也没有拿走。
就这样,一言不发转过身离开了。
霍汌双手放下来,那颗金珠球捏入掌中,抬起头看着他背影。
李遂华比之前看着消瘦了一些,身后白衣金带飘逸,背后一众宫女太监弯着腰步履匆匆紧跟着他。
霍汌又眉目垂下来,低头静静看着手中金珠球,摇了摇,里面发出一阵叮咛铛铛的声音。
霍汌深吸了几口气,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系统觉得疑惑,忍了忍,可还是忍不住问道,“阿汌,太子殿下是不认识你了么?”
霍汌眸中微微沉了一下,皱着眉,似乎是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道:“也许是吧。”
“……”
但霍汌其实也知道,太子是不可能会不记得自己的,否则,他刚才手指就不会那么僵硬地紧握着。
霍汌眉目间凝重着,起了身之后,又朝着兴明宫走去。
梁武帝早下了早朝,政务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霍汌在书房外等候着,待他出来,上前道:“陛下。”
梁武帝让霍汌随自己进宫,主要就是为了身边能有个人给自己解闷,宫里的太监们都太过无趣,并且惧怕自己,大臣们更是不可能会无所拘束地陪自己谈天下棋。
他深邃眸底闪过威严,抬头看今日天气不错,气温也终于比前些日子降下来了些,道:“小安子,你就随孤去校场练练骑射,觉得如何?”
梁武帝年轻时亲自带兵上战场,战功显赫,如今人到中年,依然对这些骑马射箭之类的事情兴致勃勃。
霍汌抬起头笑着道:“好。奴才也正觉得憋闷,想出这兴明宫外透透气。”
他懂得分寸,故意自称奴才,又话中带些对这帝王宫中的嫌弃,说这宫里憋闷,意思是自己并不愿意多待,但被帝王强行留着,也就只能无可奈何待着。
梁武帝并不会生气,就是觉得他这样敢说,这份真性情,才有意思。但这份觉得有意思,也是建立在对方不会让自己丢面子、下不来台的基础之上。
霍汌也当然很清楚这点,更是能精准把握这点。
梁武帝听后哈哈笑了笑,道:“再觉得憋闷,你也得忍着,等孤什么时候觉得你烦了,再让人将你丢出宫外去。”
霍汌脸上微微一白,像是真的当真了,立即惊慌道:“丢就不用了,您让奴才自己走出去就行了。”
梁帝哈哈哈,笑得眼角皱眉更深。不想再跟这假太监贫了,面色又变得威严起来,道:“走吧。”
霍汌也瞬间脸色恢复正经,上前扶着他一只手臂道:“是。”
校场在皇宫北门外。
霍汌在梁帝的轿子外跟着走着。
到了地方,梁帝下了轿,屏退其他宫女太监,跟霍汌一起去换盔甲出来,一人选了一匹马,背上挂了弓箭。
两人一边骑着马一边射箭,从北边到南边,骑着马过去,谁以最快的速度骑过去,并且射中两侧的靶子环数多,谁便获胜。
起初是霍汌比较领先,但到了距离南边尽头只剩十多米远的时候,他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
落地后,身体快速滚了一圈,并未受伤,只是背上掉下来的一支箭在手边,起身的时候没有注意,刮伤了他手上皮肤。
霍汌眼中微微沉了一下,面上并无什么反应。
梁帝这时候也已经下马走过来,身上披着金甲,有些嫌弃地道:“没用。”
霍汌很快笑着道:“是,奴才的确没用,还是陛下您英明神勇,风采不减当年,一个顶奴才十个。”
知道他这是故意奉承,但梁帝也爱听,有些不尽兴地道:“再来。”
霍汌:“好。”手上的伤遮盖下去,走过去,又拉着马缰跃上了马。
*
在宫中也算是过得舒坦,只是李遂华那边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梁国并州的气候比其他地方要热一些,到了深秋马上入冬,气温才真正降下来。
外面下了一场雨,空气里也才终于有了些冷意。
恰逢这时,边外也传来喜讯,由二皇子带领的闫南军又攻略了一座城池。
梁帝看似与俞国交好之后,变得心境平和、不再喜好战争,但实际上却仍旧野心勃勃,并不满足梁国如今的这些疆土。
梁帝野心很大,但他也依然是位千古难得的专情帝王,后宫中只有清元皇后一人,也至今只有两位皇子。
如今,太子在他身边,二皇子替他开疆拓土,都是他放在最心头上的。
听闻二皇子得胜,他心情大好,便要立即在宫中替二皇子办庆贺宴。
一是表达对远在边外的二皇子跟将士庆贺,二是希望二皇子能够早日彻底完胜敌方,真正凯旋。
酒宴这日,霍汌以太监的身份也在场。
梁帝身边坐着皇后,左侧下方便是太子。
霍汌低垂着头,一张姣好的面容谨慎地隐藏着,在看到有人要去给太子桌上添酒时,他立即上前道:“让我去吧。”
端酒的太监一愣,眼前的人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但是看对方身上穿的太监衣服比自己品级高,是二品公公的衣服,心想着许是其他宫里管事的,便立即给了道:“是,公公。”
霍汌接过来一手托着酒的底盘,另一只手紧扣着酒壶上方的盖子,让自己脸色平静下来之后,很快朝着走去。
第88章
霍汌端着酒壶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恭敬弯下腰,手指抓在酒壶把手上, 声音清朗道:“殿下。”
霍汌声音很好听, 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跟其他太监的声线显然是很不一样的。
他一只手托着酒壶的下面, 将酒缓缓倒在面前桌上的金樽里。
李遂华表情微微僵了一下,他抬头,目光看向眼前的人。
正好目光落在霍汌的侧脸上, 皮肤白皙如玉, 五官立体俊美,浓长的睫毛垂在下眼睑上方,如蝶翼一般轻闪着。
他手指也十分修长, 指关节分明, 并不显羸弱, 而是让人觉得十分有力道。
李遂华喉咙微微动了一下, 但并未说什么, 目光也很快又收回来。
桌上的金樽里倒满了酒, 他端起来,袖子遮着一饮而尽, 然后猛咳了几声,脸颊泛红。
霍汌:“……”僵了一下,又弯下腰给他再次满上。
两人之间依然是没有对话交流, 李遂华手指放在桌子上, 渐渐收紧, 他也不再看向面前的人。
霍汌默了默,又只好兀自退了下去。
只不过在退下去之前,他以极快的速度从袖子里拿出了那日捡到的那金颗珠球,然后动作十分隐蔽地给他放在了桌子上,转身离开了。
那珠球一时没有放稳,在桌子上动了一下,发出叮咛铛铛的声音。
李遂华愣了愣,手指伸过去抓在上面,上面还残留着刚才那人的体温。
他将珠球紧攥入掌中。
酒宴的中央,正表演着歌舞。
十多个貌美年轻的女子穿着水色舞衣,妙曼的身姿在眼前摇晃。
大臣中不乏有好色的,眼珠子瞪大几乎快贴上去。
梁武帝一生好大喜功,政治上野心勃勃,但对女色并不热衷,只不时跟身旁的皇后聊一两句。
他又目光看向了左侧下方的李遂华,面色有些凝重,朝皇后道:“华儿年纪不小了。”
“是。”清元皇后目光微垂,手里玉樽放在桌上,有些忧心道,“按理这个年纪,华儿早该立妃。”
这算是梁帝跟皇后共同的一件烦心事。
太子不近女色,不愿碰任何女子,东宫里想尽办法给他安排在身边的各种绝色女子都被无视。
晚上也不许任何人进入他的寝殿。
每日,就只沉心于国事、军事、治理天下之道。
在朝堂上被众大臣一致赞誉不绝,夸太子秉性正直、纯良、勤勉,是不可多得储君人选。可至今未立太子妃之事,也成了所有大臣的心头大事。
身为一国储君,不可无后。
可也不能强迫他娶,逼他与女子同床。
清元皇后对此事,时常不免自责,是不是自己对太子从小的管教太过严苛,才导致他如今只专心于朝政,完全无心男女之事?
今日酒宴,清元皇后又特意安排了几个貌美卓越的女子,意在就是能让太子有看中的。
可太子却依旧是目光从未在那些女子身上多看几眼。
皇后不免有些失望,可面上也并未怎么表现出来,她帕子轻沾了下嘴边,又与梁帝说起其他事来。
天公不作美。
原本万里无云好好的天,突然乌云从北边聚集,很快压到了众人头顶,变成乌泱泱一片。
马上要下雨了。
管事的太监立即张罗着让人送皇上跟皇后回宫。
又立即吩咐人安排各大臣在宫中避雨。
至于太子殿下,也早已经被宫人拿来了外衣披上,头顶遮上了纸伞。
他放下金樽起身,雨便噼里啪啦下了起来。
所有太监都忙做一团,收拾残宴,送各大臣避雨。
唯有霍汌安静站着没有动,他本就清瘦,身上衣服被雨淋湿之后,紧贴在皮肤上,看上去更加苍白羸弱。
霍汌目光看向李遂华那边,可又垂下了头,安安静静。
李遂华步子已经抬起走了几步,他又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那个小太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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