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都没有说话，忽然听见白泽道：“您是把我当成另一架机甲了吗？”
　　顾瑾垂眼，虽然手腕上只是一道银白手环，但他还是能感觉到白泽正在与自己对视。
　　“只是怀疑而已，”
　　顾瑾道，“我父亲曾有一架S级机甲，名为饕餮，顶天立地，坚不可摧，就像我父亲一样。”他顿了一下，嗓音略低，“后来，它与我父亲一同战死在格陵兰星，宁愿自爆也不愿落入星盗手中……联盟援军赶到时，我父亲尸骨无存，而它也只剩残骸。”
　　“那么残骸还在吗？”
　　顾瑾：“什么？”
　　“您要不要带我去看看它，”
　　白泽道，“也许就那么巧，我和它发生感应了呢？”
　　顾瑾沉默几秒，道：“好。”
　　半小时后，他来到了首都星的军事博物馆。
　　顾恒战死之后，饕餮的残骸被拖回，因为几乎完全损坏而无法修复，如今一直陈列在博物馆里，被妥善保存。
　　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见饕餮破损的驾驶舱，这也是它唯一留下的躯体。通体漆黑，棱角冷厉分明，尽管隔了多年，依然能嗅到那硝烟与炮火的气息。
　　顾瑾道：“它和你不太一样。”
　　“是很不一样，”
　　白泽道，“按照我们机甲的审美，它还挺漂亮的。”
　　顾瑾：“漂亮？我以为你会说英俊帅气。”
　　“不，我才是帅气那一挂的，它和我一比更像个漂亮的omega。”
　　顾瑾：“……”
　　但凡饕餮有灵，现在能一拳把白泽给捶死。
　　他们在橱窗前安静地站了一会，直到白泽再次开口：“我好像……感应不到什么。”
　　“早就猜到了，”
　　顾瑾道，“能感应到才奇怪。”
　　他转身走出博物馆，登上了私人飞艇。
　　他并不是要回家，而是又去了另一个地方——机甲检测中心。
　　半小时前，顾瑾联系到自己舅舅安格，拜托他给白泽安排一次机甲内核检测。因为白泽在机甲模拟大赛上露过脸，顾瑾怕它被人认出，所以这场检测完全私密，都是安格派出的可以信任的人。
　　上过战场的机甲大多会留下机甲内核信息，通过检测白泽的机甲内核，也许能找出它的前身……但顾瑾等了一下午，等来的答案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抱歉，我们没查到与它对得上的机甲内核。”
　　检测人员道，“要么它是五十年前生产的机甲，内核信息没有登录进库，要么就是由私人生产，并不属于联盟。”
　　顾瑾：“……”
　　这么一来，白泽是饕餮的可能性就被完全抹杀，而它的真实身份也更加扑朔迷离了。
　　“难道你是星盗的产物？”
　　顾瑾皱眉道，“因为报废了才被遗弃在太空？”
　　“您的语气开始变得嫌弃了，”
　　白泽道，“好像我是什么太空垃圾。”
　　顾瑾：“算了，按照星盗那群性子，就算你报废了也不会丢掉的。”要么拆分成几块二次重造，要么伪装成完好机甲卖给走私商，反正把价值榨干得一点不剩才是星盗的习惯。
　　他终于放弃了寻找白泽前身，就目前来看，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回去的路上，白泽道：“抱歉，让小主人有点失望了。”
　　“不算失望，”
　　顾瑾淡淡垂下眼睫，在眼睑上落下一小片阴影，“反正不管怎么样，已经离开的人永远不会回到我身边了。”
　　他回到自己的单身公寓，令人意外的是公寓门前早早坐着一个人，顾瑾一见到她，就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是林落萧。
　　“表哥！”
　　林落萧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见到顾瑾提着裙子起身，小跑到了他身边。
　　顾瑾下意识后退一步，他上次在宴会上已经见过了林落萧的难缠，现在完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找你啊，”
　　林落萧笑嘻嘻道，“你不想我吗？”
　　顾瑾：“不想。”
　　他绕过林落萧要走进公寓，却又被林落萧一把拉住了。
　　“好吧，我说实话，我被家里逼婚了。”
　　林落萧道，“我不想嫁给那个alpha，就逃出来找你了。”
　　曾经她的家族并没有催过她的婚事，因为那时的她还和凌霆有绯闻，林家希望能借她攀上凌上将——但自从被顾瑾解除婚约后，凌霆飞快地发布一份声明，以军部名义否认了他和林落萧的绯闻。这份声明非常官方，非常直接，一下子，他就和林落萧撇清了关系。
　　顾瑾看了她一眼，道：“找我有什么用，去和你父母说。”
　　林落萧道：“就是他们不听，我才会离家出走的啊。”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顾瑾，完全没了以前一副大小姐模样：“表哥，我没地方去了，你能不能——”
　　顾瑾：“不能，回家去。逃避没有用，你已经不是小孩了。”
　　他的态度直接明了，林落萧眼看他要往公寓里走，一咬唇，犹犹豫豫道：“那……我还可以拿一个人的下落和你交换！”
　　顾瑾脚步不停，林落萧赶紧又道：“是曾经在荒星上救过你的alpha，我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她话音刚落，顾瑾的身影猝然停顿，回头：“你说什么？”
　　“……我就知道。”
　　林落萧看着顾瑾的反应，眼中带了点幽怨与不甘。
　　“过了这么久，果然……你还是喜欢那个alpha吧。”


第18章
　　林落萧口中的alpha，是顾瑾在四年前遇到的一个人。
　　那时他的精神力刚跌落至C级，在一次学校的任务中意外被掳至荒星，不清楚他真实身份的绑匪只当他是个普通omega，要对他下手时顾瑾拼命挣脱，一个人在荒星流落三天……最后被一个alpha救了出来。
　　那时顾瑾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半昏迷中他并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只记得有个alpha将他抱在怀中，为他挡住荒星上的风，然后沉默着走了一天——直到安格派出的军舰终于发现了他们。
　　之后顾瑾清醒，想要向救了他的人道谢，但安格却告诉他对方已经离开，不要报酬，也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
　　顾瑾曾经花费数月的时间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消息放出去无一不是石沉大海。再之后，他也就放弃了。
　　林落萧还在看着顾瑾，等着他的回答。顾瑾却没有多大反应，淡淡道：“我对他有好感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那个时候他刚成废人，母亲与周围人态度急转而下，除了舅舅安格以外就只有那个alpha曾对他伸出手，把他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林落萧不甘道：“所以你就是喜欢他，为了一个脸都没见过的alpha还拒绝了凌霆……万一他长得很丑呢？”
　　“首先，我拒绝凌霆不是因为他。”顾瑾道，“其次，你话太多了，不想回家的话我给你钱，你去住酒店。”
　　他果真让智脑面对面转给林落萧一笔钱，然后抬步要往公寓走去。
　　“等等等等，我才不去住酒店！”林落萧道，“表哥，你真的不想知道他的下落，还是你没听清我刚才说的话？”
　　顾瑾：“我听见了。”
　　林落萧道：“那你为什么没反应？你不是找了他很多年吗！”
　　顾瑾莫名地看了林落萧一眼，道：“当初我借舅舅的力量都没找到他，你怎么就能找到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信林落萧的话。
　　林落萧一愣，也有点心虚，道：“……我，我那是有人告诉我了。”
　　“看来那人手上的人脉比顾家和舅舅还广。”顾瑾语气略带嘲讽，“说出来是谁，让我见识一下。”
　　“当然是他本人了！”林落萧见自己说什么顾瑾都不肯相信，终于中了他的激将法，“他见不到你，所以才来找的我。”
　　顾瑾等的就是这一句，道：“我身边那么多人他不找，偏偏找你，是没人相信他，还是他看你比较傻？”
　　林落萧：“……”
　　顾瑾道：“那个人是林恩家族的克莱尔吧。”
　　林落萧一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
　　“……”
　　顾瑾早觉得克莱尔不对劲，明明多年没有交集，却忽然通过他身边的人找上了他——还是在他重生之后，时间未免太可疑。
　　他不关心克莱尔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只要他不去理会对方，克莱尔的目的就永远也无法达到。
　　“我会让他的家族把他带回去，至于你，也回家吧。”
　　顾瑾不知第几次要进公寓，这一次林落萧没有再拦他，也没有出声。
　　——结果他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啜泣。
　　“……”
　　顾瑾面无表情回头。
　　林落萧：“QAQ”
　　“……”
　　——
　　今天是周末，按照惯例，凌霆去拜访了他的老师——联盟的退休上将，诺兰。
　　诺兰已有数百岁，退休之后就没动过基因手术。上将时期还是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如今已成白发老人，安详地在家养老。
　　老人拄着拐杖和凌霆在自家后花园散步，聊着聊着就从军务聊到了生活，又谈及凌霆的婚事：“你和顾家那孩子最近怎么样了？”
　　凌霆：“我已经搬到他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