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霆道：“睡一会吧，待会军舰来了我再叫你。”
　　顾瑾慢吞吞应了一声，阖上了眼。
　　大概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他浑身疲惫，很快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当他再醒来时发现军舰还没到，自己正枕在凌霆肩上，身上还盖着他的外衣。
　　顾瑾：“……”
　　凌霆：“你自己靠过来的。”
　　顾面无表情地坐起身，发现黑豹也已经睡着了，还歪歪扭扭地滚到了山洞角落里。
　　这个画面判断不出凌霆话中的真假，顾瑾只能暂且信了。
　　火光在石壁上跳跃，山洞外是一望无际的荒原，身边还有个alpha——顾瑾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点眼熟，只是现在的他远没有记忆里那么狼狈混乱。
　　他道：“几年前，我被人绑架过。”
　　凌霆“嗯”了一声：“知道。”
　　“我从绑匪那里逃了出来，但是因为很久没有喝水，荒星上的风又太冷，我就发烧了。”顾瑾道，“当时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被一个alpha救了。”
　　凌霆看着顾瑾：“他长什么样？”
　　“我没看见，那个时候我都快烧晕了，意识模糊。只记得那个alpha抱着我在荒星上走了很久，直到舅舅找到了我……等我醒过来，他已经走了。”
　　凌霆淡淡道：“你没找过他？”
　　顾瑾摇摇头道：“我拜托舅舅找了几个月，但一直没找到他。舅舅说他看到飞艇来了就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更没露过脸。”
　　那时他的精神力刚跌落C级，很多人看不起他，安依也对他厌恶至极。他无法动用顾家的势力，只能请求安格帮忙。
　　凌霆沉默几秒，道：“我军校毕业那年曾执行过一个任务，在荒星救下过一个omega。”
　　顾瑾：“……”
　　？？？
　　“我遇到那个omega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了，虽然很狼狈，但一直强撑着往前走，像只不肯低头的小狼。”凌霆道，“等看见了我，他才卸下满身防备，倒在了我怀里。”
　　“……”
　　“后来我向学校发送了救援请求，抱着他走到了救援点，没想到下来的不是救援船，而是数艘满载弹药的军舰——还有联盟首相。”
　　“……”
　　“我之前听说过顾家长子被绑架的消息，也猜到了你的身份。当时我即将毕业，可以顺利进入军队。如果他们知道我救了你，一定会给我比一开始更高的荣誉与地位，但我不需要，也不想要。”凌霆道，“所以我放下你就走了。”
　　“……”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或者在你的记忆里，我根本没有存在过。”
　　“等等，”原本一直沉默的顾瑾听到凌霆这句话立刻开口道，“你不知道我让人去找你了？”
　　凌霆：“不知道，那段时间我也没听过你要找人的消息。”
　　“……”
　　顾瑾不说话了，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当年确实拜托了舅舅，安格也是一口应下，当着他的面派了人出去寻找。
　　如果凌霆没有说错，如果凌霆真的是救了他的alpha，那也意味着安格骗了他——可为什么他的舅舅要骗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是谁救了他？
　　顾瑾眉头缓缓皱起，忽然间凌霆叫了他一声，道：“有飞艇在靠近。”
　　不远处，一艘飞艇降临荒星，但那并不是军舰，因为上面刻着星际商人的图案。
　　这种商人游走在各大星系间，做着见不得光的交易，他们没有合法的身份，很多黑市物品也是经过他们的手流通出来的。
　　过了一会，另外一艘飞船也停在了荒星上，这次不再是什么星际商人，而是星盗。
　　顾瑾和凌霆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凌霆道：“我们跟上去。”
　　顾瑾虽然还没从凌霆就是多年前救过自己的alpha的事情中缓过来，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时候，道：“他们应该会认出你。”
　　凌霆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仪器，在脸上一扫——他顿时变成了一个面容平平无奇的alpha，丢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
　　顾瑾：“？”
　　他认出凌霆手中的仪器，是易容仪，只是他没想到凌霆居然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凌霆看出顾瑾的疑惑，把易容仪往他脸上一扫，让他同样变成了一个长相普通的omega。
　　“这种小东西键时刻会很有用，”凌霆道，“比如现在。”
　　“嗷嗷。”
　　黑豹大概是察觉出了他们要离开，在顾瑾身边转了几圈，低吼一声。
　　凌霆道：“让它留在这里，军舰十五分钟后能到，我会让他们接走它，再跟上我们。”
　　顾瑾轻拍黑豹脑袋，并不怎么担心这只S级变异兽：“听到了吗？记得藏好自己，别让星盗们发现了。”
　　黑豹：“嗷。”
　　——十分钟后，凌霆和顾瑾装成流落荒星的一对情侣向星际商人的飞船求救，很快引起了飞船上人的警觉，把他们抓了进来。
　　原本用做行商的飞船里却设置了专门关押人的监狱，两人被推搡进了监狱，听见狱卒问押送他们的人：“这两个又是谁？”
　　“他们自称是联盟的人，因为飞船坠毁才迫降在这里。”押送的人道，“太可疑了，把我们当成傻子糊弄吗？”
　　顾瑾和凌霆面色不变，他们原本的目的就是要让这里的人起疑，再把他们抓进飞船——既然目的达到，那让别人多说几句也没关系。
　　狱卒道：“那怎么办，要现在告诉大人吗？”
　　押送的人道：“大人正在接待贵客，吩咐了任何人不能打扰他。先关着这两个人——尤其是那个omega，别让他跑了。”
　　狱卒闻言眼睛一亮：“还有omega，嘿嘿嘿，我可是好久没碰过omega了。”
　　他回头看见顾瑾的脸，脸上的邪笑一滞。
　　顾瑾：“？”
　　顾瑾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警惕。
　　狱卒凑过来打量了顾瑾几秒，一皱眉，就在顾瑾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伪装时——
　　狱卒：“真难看，算了，没兴致了。”
　　顾瑾：“……”
　　那真是谢谢你了。


第29章
　　狱卒并没想到刚才那一句话让他得罪了顾瑾, 但也从凌霆那里捡回了一条命。
　　铁门锁死, 顾瑾和凌霆坐在牢房里，过了几秒，顾瑾道：“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凌霆：“没有。”
　　顾瑾：“我看见了。”
　　“没有, ”凌霆冷静地重复道, “你看错了。”
　　“我作证，”谛听道，“我家主人刚才确实没有因为那个狱卒说您丑而笑您。”
　　顾瑾面无表情地看着凌霆。
　　凌霆：“……”
　　凌霆依然冷静地和顾瑾对视, 隔了一会, 顾瑾先移开了视线。
　　牢房里安静了一会, 凌霆看着顾瑾, 虽然顾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凌霆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凌霆道：“你想说什么？”
　　顾瑾：“咳。”
　　他偏过脸不与凌霆对视，几秒后, 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当初是你救了我，我却没有向你道过谢。前世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高高在上还喜欢故意羞辱别人的人, 没想到你其实还挺好的。”
　　莫名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凌上将沉默一会，道：“我似乎没有高高在上过, 也没有故意羞辱过你。”
　　顾瑾：“你一开始拒绝在婚约签字, 还在结婚当天强行标记了我。”
　　“等等, ”凌霆道，“我拒绝签字是有原因的 ”
　　之前他一直没有机会和顾瑾解释, 今天终于能说了出来。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所以我才同意了和你的联姻。”凌霆道, “但我听说你和你母亲不和，就想亲自去问问你的意见——结果我听到了你和首相的对话。”
　　那是凌霆时隔多年再次见到顾瑾，当初还如小兽般蜷缩在他怀中的omega已经长成清冷而好看的青年，当被安格问到自己的婚姻时，他漂亮的眼眸一片冷淡，说出的话也不带什么情绪：“随便，反正他只是看中了我的姓氏吧。”
　　顾瑾一愣，道：“我确实这么说过，但那只是一句气话。我从没想过要针对你，只是气我的母亲把我当成废物，当成了一个联姻工具……毕竟那时的我对她还是心存幻想的。”
　　“但我当时并不知道，”凌霆道，“我觉得你可能很讨厌我，并不想和我结婚，所以我才没有在婚约上签字，想给我们一个彼此和缓的余地。”
　　可惜他并不擅长解释，而安依为了尽早把顾瑾赶出家门，居然在他还没签字的时候就举办了订婚礼——当时凌霆还驻扎在边境，根本无法赶回，因此直接错过了那场订婚礼，也让两人的关系再一次恶化。
　　“结婚当天我也没想过要强迫你，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会立刻停下来。但你一句话都不和我说，所以我觉得你大概也是接受了的。”
　　顾瑾无话可说，那时的他已经自暴自弃接受了这场婚约，满心都是对周遭事物的厌恶，因此凌霆的触碰对他来说，也无异于强.暴。
　　一个心冷，一个面冷，他和凌霆就这样因为最开始的误会导致隔阂越来越大，到他死时两人都没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顾瑾道：“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凌霆坐在顾瑾身边，轻轻道，“我也不该总是对你冷着脸，总是待在军队不肯回来看你。如果我当初愿意和你解释，而不是闷着什么都不说，也许我们就不会僵持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