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谦想了想，答道：“没资源没粉丝？”
　　“也对也不对，没资源没粉丝那是结果，我问的是原因。”于小飞明显是意有所指，企图点醒广谦什么。
　　“流量啊，最怕的是‘恋情曝光’！”于小飞一贯吊儿郎当的表情也变得稍显正经，补充道：“是恋情嘛，就总会有曝光的一天，狗仔厉害着呢！要想不曝光，根本就不能谈恋爱。”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广谦隐隐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但本能地想避开这个话题。
　　于小飞却完全没有闭嘴的意思，反倒是口气加重了几分。
　　“你是演员，你谈个恋爱什么的不打紧，舒影他们这种要是谈个恋爱，娱乐生涯就宣告结束了。我可一点儿都没夸张，不信你问我叔！”于小飞双手一摆，把周一郎拱了出来。
　　周一郎也没同意，也没反对，但沉默本身就表明了他的倾向。
　　“不见得吧，我看圈里几个流量出道的男艺人，也曝光恋情了，现在照样风生水起。”广谦笑得有点儿苦涩，边倒茶边想转移话题。
　　“风生水起那是表象，你们看不透，我们导演还能看不透？”
　　于小飞嘴角一勾，带点不屑地说：“过去对我们爱答不理的小年轻，现在天天追着跑着叫我飞哥，喝了点酒差点没抱着我哭，悔不当初哟……我跟你说，顶级流量掉下神坛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流量是什么，靠粉丝花钱捧上来的人，一百个粉丝里头有九十个不希望你谈恋爱，还有九个不喜欢你找的对象，最后一个是真爱。”
　　“那些什么西皮粉，是少数。只要公布恋情，我敢保证，粉丝至少走一半！”
　　于小飞的话说得斩钉截铁，道出了行业里流量艺人的辛酸。
　　广谦以茶代酒，再次谢了二位朋友的仗义执言。
　　三人吃完，也没多客套，于小飞付了账，各自坐上了助理的车。
　　直到坐到车里，广谦的疲倦和酒意才一起袭来。
　　他此刻突然很想见那个人。
　　胃里翻江倒海，脑袋晕晕胀胀，这样的状态是很不适合见他的，多狼狈啊。
　　可他满脑子都是那张脸，和他软软的话——“一言为定呀”。
　　周一郎和于小飞的话，始终在他心里萦绕不散，仿佛一团团的棉絮，堵住了他脉搏。
　　流量艺人，恋情曝光，掉下神坛，悔不当初……
　　舒影才出道半年不到，还只接了两部综艺。他的未来，应该是不可限量的。
　　他不能谈恋爱，这么明显的事实，自己居然现在才意识到。
　　广谦拿出手机，眼神迷离地翻到舒影的微信，双手有些不听使唤，笨拙地敲击着屏幕。
　　广谦：[你在哪]
　　舒影收到微信时，有些吃惊，这个时候广谦怎么发信息来了，有事儿？
　　他赶紧回了一条，[在家，怎么了？]
　　广谦：[你家在哪]
　　“……”怎么回事，有点儿不对劲。
　　舒影觉得广谦似乎跟平时的语气不太一样，少了几分客套，多了一丝火辣辣的偏执。
　　他问得这么直接，是要来我家吗？
　　舒影看了一眼挂钟，快九点了。这个时候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但俩人合作这么久，也算朋友，朋友来访，直接拒绝说不过去吧。
　　舒影考虑了几分钟，最终把自己的定位和门牌发了过去。
　　不到半小时，门铃声响起。
　　舒影在家依旧穿着他的熊猫睡衣，啪嗒啪嗒跑过去开门。
　　一打开门，正对上广谦的眼神，微微眯着似有醉意，但又灼灼逼人，犹如豺狼虎豹看到猎物般盯着自己。
　　舒影被他盯得有点儿手足无措，茫然地喃喃道：“你怎么来了，喝酒了？”
　　广谦脸上泛红，呼吸还有点儿急促，一看就喝了不少。
　　舒影暗暗琢磨，这人莫不是蹭完饭来讨口水喝？
　　“嗯，我醉了。”广谦倒是不按常理出牌，微微一笑，爽快地承认了。
　　舒影把他让进来，给他递了一双新拖鞋，让他去沙发上坐着。
　　自己则忙着往厨房跑，切了点水果，泡了一壶茶。
　　说是醉了，倒也没有像别人那样耍酒疯，只是眼神有些直勾勾的，比平日看上去要大胆许多。
　　舒影把茶端到他面前，又坐回了他对面，正儿八经地看着他问：“有事儿找我？”
　　广谦收了收视线，端起热茶，吹了吹，边喝边问他：“听说你去《烽火连天》试镜了？”
　　舒影似是被人提到痛处般挪了挪屁股，低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有点儿惊讶，怎么自己试镜淘汰的消息就传出去了吗？果然还是有些丢人的。
　　尤其是在身为当红演员的广谦面前，这份羞耻感更加强烈了。
　　“你再演一遍给我看看。”广谦说完也不等他拒绝，指了指沙发旁边的空地。
　　“……”搞什么？！这个时候居然临检！
　　舒影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广谦一个锐利的眼神扫了过来，说道：“想当演员，应该要有表演的欲望，好好演，我做你的第一个观众。”
　　我做你的第一个观众……舒影被这句话骤然一暖。
　　再想到他说的表演欲，对啊，想当演员又不好意思表演，这能成功吗？
　　况且有广谦在，正好可以让他指导指导。
　　他给广谦说了一下试镜的题目，然后便开始演了起来。被他盯着，多少有些紧张，第一遍时差点没站稳。
　　于是便主动要求演第二遍，第二遍时好多了，把这两天自己的心得体会都诠释了出来。
　　舒影还微微弯着腿，成马步站在那里，两只手交叉比成枪的形状，弱弱地扭头问他：“怎么样？”
　　广谦看他的眼眸深了深，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过来。
　　“……”他要干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用那种深不见底的目光看着我。
　　舒影有点紧张，马步站得腿开始抖，而广谦越走越近，整个人的气势伴随着一阵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
　　广谦“刷”地伸出右手，一把按在了舒影还平举着的双手上。
　　温暖到略微有些发烫的手掌，与自己稍显冰凉的修长手指紧紧挨在了一起。
　　“！！！”他干什么？！大晚上的居然来我家动手动脚？？？
　　舒影刚想咆哮，却发现广谦只是把他的手指往下按了一点，接着便松开了。
　　“？？？”什么意思？
　　舒影猛地抬头，向他看去，眼睛眨巴眨巴地，满满都是疑惑。
　　广谦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笑了一笑说：“你演得很好，周导都夸你有灵气。”
　　舒影满心以为他在安慰自己，撇了撇嘴说：“还不够好，不然怎么会选不上。”
　　广谦叹了口气，像安慰没考好的小孩儿似的安慰他：“一部电影选角要考虑很多因素，演技只占一个因素，不要灰心，继续努力，一定有机会的。”
　　见舒影低着头，似乎还不太高兴的样子，便赶紧换了话题：“知道为什么摁你的手吗？”
　　舒影摇摇头，嘟着嘴说：“你摁的是我的枪。”
　　广谦“哧”地一声被他的表情和话逗笑了，这还是他今晚第一次笑出来，心里的郁结似乎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对，是你的枪，知道为什么吗？”
　　舒影松开手，扶住自己渐渐麻痹的双腿，慢悠悠站了起来。
　　站直身子以后，突然感觉有一道火花在脑海中炸裂，他激动地叫了出来。
　　“啊！我知道了！”


第76章
　　广谦看他恍然大悟的表情, 就知道他一定也领悟到了。
　　他慢慢走回沙发, 开始给他讲解这个试镜题目。
　　“你的面部表情非常到位, 这几天都有思考怎么演吧？”广谦看他一眼，自己喝了口茶, 继续说：“演员就是要不断地揣摩角色，走到他的心里去。”
　　“如果你真的走到这个角色心里去，并且了解你扮演的角色的职业特征，那么你应该明白, 一个警察绝不会把枪口对准队友。”
　　“在你不知来人身份, 而又疑似队友的情况下, 压低枪口防止走火, 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特警的自然反应。”
　　“枪口压低一厘米，这是个极其细微的动作，一百个观众有九十九个不会注意。但你做了，你对角色的演绎就问心无愧了。”
　　舒影听完这段话, 再看向广谦时, 眼神都不一样了。依旧是亮得炙热的目光，里头却多了几分敬佩和欣赏。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将军才穿过来半年，就能获得这么多导演的青睐，这么多角色供他挑选。
　　他确实是在用心对待自己的职业。
　　只是不明白，堂堂一个将军, 穿越到现代, 怎么就爱上了表演呢？
　　他过去的生活都是在朝堂和征战, 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生, 怎么能适应得如此快？
　　他是真心喜欢表演，还是只为挣钱糊口？
　　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谦哥，你是真心喜欢当演员吗？”舒影坐到沙发上，一边给小腿按摩，一边拿眼偷偷瞄他。
　　我问这么直接，他会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吧，他好像从来没有对我生过气诶……
　　“嗯。”广谦点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似乎解释起来破费周章。
　　舒影只得追问：“为什么？”
　　“因为……”
　　广谦背靠沙发，抬眼看着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光，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解释起来。
　　“就跟你喜欢看书一样，看书的时候你成了主角，感受他的喜怒哀乐，跟着他过了一辈子。每多看一本书，就相当于多活了一辈子。”
　　他微微凹陷的眼眸闭了闭，再睁开时，带着一抹看透世事的澄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