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们都想先观望观望，毕竟这个题材很难拍好，而且是真的不卖座不赚钱。
　　与此同时，戚小虞确实像网传的那样正在京剧院里。
　　不过不是学唱戏，而是谈合作。
　　戚小虞带着于晓生、还有这几个月写成的故事脚本去找京剧院的副院长张国辉，想从剧院里找一些学生和老师来参演电影。
　　毕竟这部电影讲的是戏班的故事，里面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会唱戏，师父师姐和一众师兄弟，他希望能从剧院里找到合适的演员。
　　张国辉六十岁上下年纪，身高1米75左右，身材精瘦，头发全白、剪成寸头，虽有老态，但目光炯炯有神。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戚小虞，还备了茶水，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老头，但在听说戚小虞的来意之后并没有立即表态，只是先接过剧本，从眼镜盒里拿出一副老花镜戴上，说要大致看过剧本之后才能决定。
　　那样子似乎很不相信戚小虞。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这些年不少人娱乐圈的人找他合作过，他也心动过几回，放了一些剧院的人出去，但结果很不如人意——非但没拍出点像样的东西来，反而让这些放出去人野了心，变得浮躁了，再也不肯好好唱戏，对娱乐圈蠢蠢欲动，辜负了他这么多年的栽培。
　　他看戚小虞这么年轻，觉得戚小虞也只是想随便玩玩而已，或者是一时好奇，或者是心血来潮，总归是瞎糊弄，拍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戚小虞双手把剧本递到张国辉面前，然后就乖乖坐在张国辉对面的椅子上等着，一边用余光环顾了一下整个办公室的布局。
　　他右手边有一排柜子，里面被各种书籍和奖杯给放满了。
　　张国辉正在快速浏览完手里的剧本，看样子还得好一会儿。
　　戚小虞问了一声，是否可以让他观阅一番。
　　张国辉心想这个年轻人虽然看着嫩了些，但是礼节周全，一边点头，让他自己随便看。
　　得到张国辉的许可，戚小虞便站起来走到柜子前，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书。
　　柜子里的书新旧交杂，全是戏剧相关的东西，有文献资料，有戏剧理论，还有各种各样的剧本。
　　戚小虞挑了一本放在最外面的、历史向的书出来看，里面讲了京剧的起源、变化、发展与现代演绎。
　　他翻着看了一会儿，里面掉出一张纸来。
　　那张纸有些旧，边沿卷了起来，戚小虞好奇，打开一看，发现是只谱子——用工尺谱写的京剧曲谱，一竖排下来，都是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乙等字样，与现今流传的简谱差距很大，上面还有一些笔记，看起来是张国辉从跟其他地方誊写到这里用来研究的，看卷边程度，估计常常研究。
　　戚小虞一边看谱，一边就轻轻哼了出来。
　　本来正在专心看剧本的张国辉，把眼睛往下拉到鼻梁上，讶异地看向这个年轻人。
　　连他都研究了很久还无法确定音调的谱子，这个年轻人竟然一边看一边就能唱出来！
　　而且根据他之前的研究来看，这个年轻人唱得还基本没有任何差错！尤其是那几个他之前理不顺的地方，从他嘴里哼出来，一下子就顺畅多了。
　　张国辉本来看剧本，心里就有些讶异里面关于戏班描述的精微之处，但他以为这是编剧替戚小虞写出来的故事。
　　现在听到戚小虞随便哼了几句，才不由得彻底刮目相看。
　　工尺谱是明清时期民间最常用的曲谱。
　　后来简谱传进来之后，就渐渐取代了工尺谱的应用。
　　因此，习惯了使用简谱的现代人、能看懂工尺谱的很少很少。
　　戚小虞却和这里的人截然相反，他初到戏班学戏，就是从工尺谱开始的，他不会简谱，但他对工尺谱可太熟悉了。
　　张国辉又竖起耳朵听戚小虞哼了一段，等到他全部哼完，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充满兴致的打量戚小虞，“你会看工尺谱？”
　　戚小虞把书合上，笑道，“从前跟师父学过一点儿。”
　　张国辉更感兴趣了，“哦，方便问下戚先生的师父是哪位？从哪所学校毕业的？”
　　戚小虞含糊道，“师父自己唱着玩，不是科班出身，张院长应该不认识。”
　　张国辉见状，也不再多追究这个问题，接着又兴致勃勃问，“那你所有的工尺谱都会看吗？”
　　戚小虞谦虚道，“还行，应该没问题。”
　　张国辉一时也顾不得别的了，立刻把刚才那个谱子拿出来，匆匆把老花镜重新戴上，指着一个地方问，“这个地方我刚才听你唱是发duo的音，但按照一般的情况，不是应该发mi的音吗？”
　　戚小虞道，“这个曲子，很多地方有的是新音阶没错，但有些地方有混杂了古音阶，这里就是用的古音阶的唱法，所以唱的duo。”
　　张国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抚掌大笑，“原来如此，戚先生年纪轻轻，已经比我们见识多多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张国辉好好赞美了一通戚小虞，俨然变成了一副忘年交的样子、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想拍电影是吗？走，我带你去认识认识剧院的人，看看你需要哪些帮助，尽管和我提出来。”
　　张国辉亲自带着戚小虞去见剧院的学生和老师，一路上满面春风，跟发现了什么绝世大宝贝一样笑得合不拢嘴。
　　剧院的老师和学生大约五十余人，有的正在排戏、有的在下面观看，看到张国辉带着戚小虞进来，都停下手上的动作和事情，上下打量起戚小虞来，神情里混杂着各种感情、有羡慕，有不屑，还有嫉妒。
　　戚小虞年纪和剧院的学生差不多大，但已经在娱乐圈炙手可热，现在张国辉又那么捧着他，能不羡慕嫉妒吗。
　　其中，站在舞台中央、一个长相清秀瘦削的年轻男人撞了下旁边人，“张院长怎么也变成这样了？不就是一个当红明星嘛，犯得着这样周到热情，不嫌丢脸？”
　　旁边的人瞥了他一眼，拿衣袖当着嘴唇，小声说，“听说他不仅红，还很有背景，别说张院长了，龙院长见了他也得这样。哎，你小心一点，别乱说话。”
　　那清秀男子瘪了瘪嘴，果然不再多说。
　　张国辉拍了拍掌，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然后向大家简单介绍了戚小虞，又说明了他的来意，言语间都是对戚小虞的夸赞欣赏之词，“如果你们有幸和戚先生一起拍这部电影，一定要抓紧机会跟戚先生好好学习戏剧上的知识，有问题就随时和他请教。”
　　在场的人对张国辉的话不大能理解，他们都学了多少年的戏了，用得着向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明星学唱戏？
　　戚小虞心里觉得自己教这里的人是游刃有余，但面子上却保持很谦虚的状态，“张院长过誉了，指教谈不上，如果有幸能和各位一起拍电影，希望互相切磋，共同进步。”
　　戚小虞说完，刚才那个年轻男子马上又朝旁边的人发出了小小的不满，“还共同进步呢，真能装逼。”


第101章
　　“小东，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到前面来说。”
　　那年轻男子的声音虽然小，但剧院里的人本来也不多，张国辉虽然没听清楚他具体说了什么，但也能从语气里听出来他有意见。
　　罗小东甩了甩长长的水袖，上前一步，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戚小虞，从鼻子里说道，“院长，我们后天就有演出，大家都忙着排练呢，哪有时间弄什么电影。”
　　他们剧院后天确实有一场演出，规模还挺大，演出的名头是第25届全国京剧交流表演，虽说不是官方的表演，但到时会有很多圈子里的票友来观看。
　　其他人听了罗小东的话，也都点头表示同意。
　　戚小虞见状，马上扭头笑着对张国辉道，“我的事不急，等众位老师表演完之后再说。”
　　张国辉见戚小虞如此通情达理，点头，“也好，那过几天戚先生再来，我们再详说这件事情。”
　　张国辉说话时，戚小虞的目光从舞台上扫过，心想难怪他进来时看到大家都集中在剧院里，有的穿着戏服排练，有的在下面观看给意见，原来是马上要演出了。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从前在戏班的日子，每次演出前，也是所有师兄弟们都在一起排练，一起讨论。
　　他初登台时，因为紧张，常出错，总被师父责骂，师姐和几个关系亲近的师兄，就总是偷偷给他提醒，晚上给他开小灶。
　　那样的情景隔着茫茫天地想起来，至今仍觉温暖。
　　这场景让他怀念，有点舍不得走，他又看了一眼台上各角色的戏服，演员们没带头部的装饰，也没化妆，不过衣服的颜色和花纹明晰的区分着他们各自饰演的角色，戚小虞问，
　　“各位老师正在排练的是春闺梦吗？”
　　张国辉一听戚小虞这么问，马上说，“是春闺梦，怎么戚先生有兴趣吗，要留下来看一看吗？”
　　戚小虞本来就有这个想法，马上答应下来，“方便吗？”
　　张国辉立刻点头，“当然方便，正好戚先生有什么意见，你提出来，让他们也改进改进。”
　　“好”，戚小虞应下来，又和张国辉说，“院长太客气了，以后叫我小鱼就行。”
　　“哈哈”，张国辉笑两声，越来越喜欢戚小虞，“那行，来，跟我一起看他们的排练。”
　　戚小虞答应下来，便直接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上坐下，张国辉坐在他左边，于晓生坐在他右边。
　　台上其余诸人，对张国辉的话都很有几分不满，尤其是罗小东，在心里骂了戚小虞一句马屁精，然后不屑的走回自己的位置，继续之前的排练。
　　“去年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
　　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到如今。”
　　罗小东唱的是春闺梦里的花旦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