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浅看着戚小虞退场，舞台的灯光渐渐暗去、才跟在人群的最后起身，去后台找人。
　　他走得快，章晗差点没跟上他的步伐。
　　他穿过舞台下方的边门往后台走，通道两侧，全是鲜花，高的矮的，豪华的简陋的，各种各样都有，一看就知道不少人是临时定了送过来。
　　最大的一个花篮里装满向日葵，黄橙橙金灿灿，和外面那些百合玫瑰截然不同，和今晚戚小虞黄色的戏服倒是很配。
　　这是荀浅今天一早派人送来的，立在后台的入口处，分外显眼。
　　章晗撒开腿追上来，跟着看了一眼那个向日葵花篮，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一边大步跟着荀浅往里走，一边把手机给老板看，“戚先生真是特别懂事贴心，今天这么多花篮，就惦记着您送的这个，刚刚还在微博发了和这个花篮的合照。”
　　荀浅往章晗的手机看了一眼，看样子应该就是戚小虞刚刚从这里路过是拍的，他带着完整的妆、站在向日葵旁边，脸上虽然有点倦意但兴致高昂，歪着头，比之前路透的照片，还是舞台上的表现要更活泼青春一些。
　　拍出来的花篮上，还有荀浅赠的字样，微博正文配的文字则是感谢今晚所有人的支持。
　　戚小虞的微博多用于官方营业，发自己私人的内容很少，看得出来他今天的心情确实非常好。
　　章晗抓紧时间拍马屁，“戚先生真是处处惦记三爷，估计一会儿你俩又要上热搜了。”
　　荀浅满意地哼了一声，“他惦记我的地方多了去了。”
　　章晗忙说“是是是”，一边暗自悔恨，为什么要上赶着吃狗粮，难道之前吃得还不够吗？
　　荀浅面上含笑，走得更快。
　　后台的大化妆间里热闹非凡，荀浅还没进去，一阵阵欢声笑语就朝他铺面冲了过来。
　　虽然今天最采光夺目的主角是戚小虞，但剧院的每个人都有一种与荣有焉的感觉，他们花那么多年辛辛苦苦学京剧，争取在舞台上表演，为的不就是这种戏迷鼓掌、肯定的一天吗？
　　何况光是昨天和戚小虞一起排练，就学到不少东西。
　　一个年轻的、大约十几岁、正在手舞足蹈的男孩子余光里瞥到荀浅推门进来，都没抬头看，就把荀浅拦住，“后台不许随便进来，更别想找戚老师，他不在这里。”
　　章晗听到竟然有人敢拦荀浅，马上就要上前说理，被荀浅挡住，“哦，他在哪里。”
　　男孩子警惕地看着他，一点不为荀浅的美色所动，立场坚定，“赶快走吧，现在想见戚老师的人太多了，戚老师一律不见。”
　　男孩子正说话间，池秋走过来，看了一眼荀浅和章晗，立刻把人拉开，“笑笑，别胡闹，这是戚老师的爱人，快让人进去。”
　　又给荀浅指路，“戚老师不和我们一起，他在隔壁的单人化妆间，应该正在卸妆。”
　　荀浅谢过池秋，往旁边拐过去。
　　身后化妆间里其他人，听说来人是荀浅，都转过头来看，只赶上荀浅穿着西装、修长挺拔的背影，但也足以令人围上来感叹，“戚老师真让人羡慕，自己好看，爱人也长那么好看。”
　　“听说还有钱、厉害，S市一半的商业楼都他建的。对戚老师又好，今天一早就把花篮送过来了。”
　　又有人笑着问池秋，“刚才和大佬说话什么感觉？”
　　池秋摸摸鼻子，“没啥感觉，没有和戚老师一起唱戏那么紧张刺激，刚才笑笑还不让人去找戚老师。”
　　大家一起笑，摸那小男孩的头，“他再厉害，戚老师也配得上。”
　　“要不是他下手早，就戚老师这么优秀，不知道多少人前仆后继呢。”
　　他们敬重戚小虞，是因为他们比其他看戏的人更懂的戚小虞的不容易。
　　他们亲身经历过学戏的过程，看到的便不仅仅是戚小虞在舞台上的美丽，还有背后的艰辛，和常人所难以忍受的磨难。
　　****
　　荀浅一边推开隔壁单人化妆间的门，一边想着刚才别人对他的称呼，不是荀三爷，也不是老板，而是“戚老师的爱人”。
　　头一回有人这么看待他，但他竟然很喜欢这个称呼。
　　化妆间里，戚小虞正在卸妆，头面已经摘下来了，脸上的油彩也大致卸去了，正在换身上的衣服，叫于晓生来帮忙，“于哥，你等会儿再走，帮我从后面把这个结解开一下。”
　　于晓生“哦”了一声、刚要过去，就看到荀浅进来，连忙往旁边让开几步，转头看向戚小虞。
　　荀浅连忙摆手，做了个“嘘”的动作。
　　于晓生会意，连连点头，轻悄悄往外走。虽然他现在和荀浅见过好几次，但还是不太敢和荀浅说话，甚至有些拘谨。
　　于晓生在他们身后关上门。
　　荀浅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去，措不及防出现在戚小虞身后，手握住他背后衣服上的一个结，“我来帮你解开。”
　　戚小虞一听声音、抬起眼睛，从镜子里看着荀浅，嘴角眉梢都是笑意，“你怎么突然来了？”
　　荀浅笑着，低头弄衣服上的结。
　　戚小虞也笑着，从镜子里看荀浅的动作，看了一会儿，问，“我今天的表现好吗？”
　　那个结有些烦，不知道怎么几个带子绕到了一起，荀浅也不急，慢慢弄，他很享受这样和戚小虞呆着的时刻，“你说呢？”
　　他想起戚小虞在舞台上光芒璀璨的样子，想起刚刚别人叫他戚老师的爱人，又听到戚小虞现在这么温软地问他问题，很不符合他平常的性格、像个小孩子在得到他的认可，心里全部被一种隐秘又盛大的喜悦占满。
　　这个被许多人珍视仰望、被鲜花和掌声簇拥的人，是他一个人的。
　　能得到戚小虞，简直是他毕生的荣幸。
　　戚小虞从镜子里盯着荀浅的动作，扭过头问，“很难解开吗？”
　　“还好，你别动。”
　　荀浅又低头弄了一会儿，终于解开，然后帮戚小虞从后往前把这件戏服脱下来。
　　戚小虞在荀浅的指挥下转了个圈，变成了背靠梳妆台上的姿势。
　　荀浅盯着，笑道，“不化妆也好看。”
　　说完，静了一会儿，两个人眼里都映着彼此的眼睛。
　　戚小虞眼睛闪着光，忽然叫了一句，“荀浅。”
　　“嗯？”
　　“你是不是想亲我？”
　　荀浅噗嗤笑出声来，凑到戚小虞的嘴唇边，“你现在胆子可太大了。”
　　又说，“刚才你在台上，为什么眼睛总看向我？”
　　戚小虞扬起脸，“因为要看向喜欢的人才有感情。”
　　荀浅重重亲在戚小虞的嘴唇上。
　　亲到第五下，戚小虞笑着躲开，“亲一下就够了，外面还有人。”
　　荀浅揽住戚小虞的腰，“不会，他们知道戚老师的爱人在里面。”
　　****
　　外面，罗小东站在大化妆间的门口，走过去，快到门口，又退回来，反复几次，还是犹豫不定，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直到其他人都卸完妆、换好衣服出来看到他，他还在来回徘徊。
　　双方撞在一起。
　　池秋手里提着自己的东西，看到罗小东，马上上前把人拉住，“小东，你……”
　　罗小东眼神闪躲，他想来找戚小虞道歉，又有些说不出口。
　　从戚小虞登场亮相开始，罗小东最后那点侥幸就彻底被打碎了。
　　戚小虞演绎的张氏，是他竭尽全力想要达到、又达不到的完美的状态。
　　清丽又娇俏。
　　哀怨又清纯。
　　一颦一笑，都让人神魂颠倒又感同身受。
　　在这样的表演面前，他除了心悦诚服地认输，无话可说。同时又为自己那天的骄横感到羞愧，是他太自负了。
　　池秋见他不说话，又问，“今晚的表演你看了吗？戚老师真的很厉害，你要是没看的话可以回去看现场拍的视频，看完你就……”
　　“我看了。”
　　罗小东扯了扯嘴角，从池秋手里把手抽出来，尽量放松自己、让自己不那么尴尬，“是很好、比我好……好很多。”
　　接着，不等其他人说话，主动问，“你们昨天都是一起排练吗？”
　　池秋，“是，你没来，其他人都来了……跟他排练真的能学到很多东西，他说的都挺有道理的，包括那天和你说的。难怪张院长对他那么热情。”
　　罗小东咬着嘴唇，终于抬头看向池秋，声音里有点急切，还有点期待，“以后……他还会来吗？”
　　“来的。后面戚老师不是要找人一起拍电影吗？而且张院长和他说好了之后会来唱《锁麟囊》和《碧玉簪》，不都是你喜欢的戏吗？”
　　“嗯，是。”罗小东吞了下口水，“下次来了和我说一声，我也和你们练吧。”
　　池秋笑，“好呀。不过张院长那边，和戚老师那边，你可能需要道个歉。上次你可把张院长气坏了。”
　　其他人也附和，七嘴八舌说，“对，主要和张院长道歉，戚老师人好，你态度诚恳点、说一声，他不会生气的。”
　　“别不好意思，我们一开始也说过他不行，之后尊重他一些就好。”
　　“你昨天没来，损失大了，之后可别错过机会。面子哪有学戏重要。”
　　在一堆人的鼓励里，罗小东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那……戚老师人在哪？我现在就去道歉吧。”
　　“现在？人已经回去了，哎，不急，下次他来你再道歉也行。要不你先去办公室找张院长。”
　　“好。”
　　然后，当天深夜，就有网友看到罗小东发微博，“戚老师才配得上《春闺梦》，我为之前所言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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