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也穿着一件宽松的卫衣，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他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说道，“我也要去机场，顺你一程？”
　　戚小虞虽然焦急，但此时面上却不怎么显露出来。
　　他始终不喜欢马未也，哪怕这两个月看下来，马未也并没整出什么幺蛾子。
　　他微微一笑，连肩膀都放松地塌下去，“多谢，我叫了车。”
　　马未也看着他，带着戏谑的目光从戚小虞的脸上一直扫到他的指尖。
　　戚小虞今天里面穿了一件白色印花T恤，下面是九分牛仔裤，外面随便套了一件宽松的黑白拼色针织衫，他今天的妆卸的干干净净，脸上没有任何修饰，光看表面明明是明亮又干净的少年，但那么随意的一站，又有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与疏离。
　　真有意思。
　　这种复杂又矛盾的气质还挺让人着迷。
　　见到戚小虞第一面的时候，马未也就发现了，这个戚小虞和原来的戚小虞不是同一个人。
　　马未也歪嘴笑了下，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里晚上临时叫不到车。”
　　“小鱼，听王哥说这里不太好叫车，要不然……”李坤按着太阳穴，从KTV里面跟出来，一副酒醉头疼的样子，
　　“小未哥，你怎么来了？你这是……去机场？”
　　说完，看看马未也，又看看戚小虞。
　　戚小虞没说话，也不尴尬，甚至大大方方看着马威也笑了一下，那意思仿佛在说，我就是不领你的情，你又能拿我怎样？
　　马未也压低帽檐，笑了一下，手指随意的在车门上弹了几下，然后抬头冲戚小虞说，
　　“说起来，我们从前关系也算不错，怎么现在再见面，你和我这么生疏？”
　　这话里的意思……
　　戚小虞眼神一暗。
　　他确定原著里没有马未也这个人，不然他不会毫无印象，但这个人知道的信息量，明显有点大。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个人有问题，但是又说不出，问题在哪。
　　如今马未也这么一说，他心里倒是明朗了几分。
　　只是马未也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原著里存在但没提过的角色，还是新增的角色，或者……马未也并不是他的真名，他知道那么多事情，给自己换一个身份也是正常。
　　戚小虞心里翻叠着各种疑惑，但面上很快镇定下来，甚至很自然地绕到另一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去，“那就麻烦了。”
　　马未也笑了下，和车窗外的李坤挥了下手，接着踩下油门，车飞也似地沿着安静的街道驶了出去。
　　深夜的影视城，除了远远一两个剧组还在加班加点拍戏之外，别的地方都一片寂静。
　　车里很安静，没有人先开口说过。
　　直到经过一个很长的红灯路口，马未也才动了一下，他手一伸，从储物格里翻出一个药瓶一样的东西扔给戚小虞，“喷雾，治扭伤的。”
　　戚小虞也不矫情，他拿起白色喷雾瓶看了一下背面的说明书，确实是治扭伤的没错，就取下盖子，在前两天扭伤的地方，喷了几下。
　　马未也的余光瞥到吃小鱼的动作，又扯出一个微笑，
　　“听说你投资了《蟒川乱》？”
　　戚小虞缓缓揉着自己的手腕，非常随意的应了一声，
　　“嗯。”
　　他耐得下心，一点都不着急。
　　既然是马未也来找他，那对方心含目的，应该比他心焦。
　　马未也又是一笑，他的余光里，戚小虞眼睑微垂，不见半分慌乱，这让他觉得更有意思了，
　　“眼光不错，这部电影会爆。”
　　“是吗？随便投资看看。”
　　马未也，“虽然你是专业演员，但在我面前演戏有什么意思？”
　　戚小虞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当大明星的感觉应该很好吧。”
　　“还不错。”
　　“当然不错了，金钱、名声、地位，哪一样不比一个男人强。”
　　戚小虞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马未也的出现，反而把他最开始那种急切的、想要回到荀家的心情给压了下去。
　　他在此之前还没有想过，会遇上这种情节。
　　马未也把方向盘往左打，转了个弯，
　　“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我想我们应该是一样的人，难道你不想改变自己的结局？”
　　戚小虞这才抬头看向他，怎么说？马未也还挺会揣测人心。
　　他当然……想改变自己的结局，谁愿意落得一个凄惨下场？
　　不过，这话要是几个月前对他说，会更有说服力。
　　马未也嘴角上扬，看向前方，“有些人是靠不住的……不如跟我合作吧，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我可以让你更红，我可以帮你解决掉那些你讨厌的人……你和我合作，保证是不一样的结局。”
　　戚小虞把目光收回来，也看向前方，他缓缓开口，声音里甚至带着几分非常真诚的谦逊，“多谢厚爱。”
　　马未也闻言，朗声笑道，“从前的戚小虞要是也像你这样聪明，我可能早就忍不住动心了。”
　　“是吗？”戚小虞又是随口应一应。
　　前面路口，已经出现机场的一角。
　　马未也把车停在出发层的门口，“我们保持联系？别那么快拒绝，你会有需要我的地方。”
　　戚小虞手插在口袋里，没表态。
　　马未也一只手伸出来，趴在车窗上，“我想你应该对《离人》那部电影有兴趣吧。”
　　见戚小虞没反应，他又补充，“唐宇宁会来参演，你对他不好奇吗？他可是你未来的情敌。”
　　说完自己拿出了手机，“我把导演的微信推给你的助理。我们到时候再见。”
　　*****
　　戚小虞本来正为那些刚刚冒头的、像风雨中欲开不开的花骨朵一样的感情而徘徊犹豫。
　　又为荀浅而担忧焦躁。
　　如今马未也的忽然出现、和唐宇宁的即将出现，一下子把所有的躁动都抚平了。
　　只剩下一条。
　　他想荀浅需要他。
　　马未也虽然除了说要与他合作，没提别的东西，但在这个故事里，他要改写任何东西，多半都会冲着荀浅去。
　　马未也说的没错，他是迫切想改变“戚小虞”这个人物的结局，但他现在……也想稍微改一改荀浅的故事线。
　　戚小虞深吸了一口气，快步朝安检口走去。
　　*****
　　S市刚刚下过雨。
　　雨水洗净城市的喧闹，余下一片清新透澈。
　　四月早春的黎明，空气中带着雨水和青草的香气。
　　出租车一路往西郊开。
　　路上，花朵沾着晨露。
　　早起的鸟儿发出清脆的啼叫声。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戚小虞好几眼，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演电视剧那个明星？”
　　戚小虞手指勾了下，把口罩勾到下巴下面，笑着点了点头。他想司机说的应该是《盛唐后妃传》，这部剧最近在两个卫视台的黄金档播出。
　　“你眼睛长得真好看，带着口罩吧，我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出租车司机乐呵呵，“我昨天晚上刚在电视上看到你演的电视剧，我看你演得挺像，还以为你和那个小王爷一个德性呢，没想到本人这么文静。出门还自己打车，不是说明星都很有钱吗？”
　　戚小虞本来想说谢谢夸奖，听到最后一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刚把七百万存款拿去投资，说起来是挺穷的。
　　好在出租车司机也没给他回答的时间，已经自顾自开始说下去了，“我女儿也喜欢你。我看她手机屏幕上就是你，等下你能不能让我拍张照？”
　　戚小虞两个多月没回来，本来还有点近乡情更怯的意思，现在有个司机一路上说话，倒是分散了他不少注意力。
　　出租车一直开进西郊高级别墅区。
　　刚刚六点，还没人起来。
　　戚小虞谁也没打扰，自己开门上楼，直接往荀浅的房间去。
　　他刚在楼下就看到荀浅的卧室里亮着灯。
　　门刚刚被他推开，就看到一条黑色的影子窜了出来。
　　白眉大侠激动得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两只爪子疯狂往戚小虞身上扒拉。
　　戚小虞连忙把白眉大侠抱起来，又揉下巴，又让它亲亲自己，哄着它别叫出声。
　　卧室里面，荀浅靠在轮椅上睡着了。
　　快两个月没见，荀浅瘦了很多。
　　或许也没有瘦，荀浅一直就这么个样子，脸小得跟巴掌一样，哪怕拿个相机死亡角度俯拍，也一样棱角锋利，不会多出一点肉来。
　　只是戚小虞用现在的心情看，就觉得瘦了。
　　他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又不想吵醒荀浅，又不想就这样走掉。
　　一种混杂着怜惜、想念、依赖、担忧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自己都琢磨不清哪种感情是占据上风。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荀浅桌前散落的文件上。
　　他想起万海地产股价下跌的事，又想起来者不善的马未也。
　　就马未也手上的信息量，做出什么对荀浅不利的事也不算太难，比如眼下……
　　他想荀浅一定有许多的烦心事。
　　既没有人可以帮他，也没有人让他依赖。
　　*****
　　荀浅醒来时，听到院子里的狗吠声，还有程管家的笑声。
　　所有的声音，混杂着四月的阳光从窗口飘进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睡眠不足让他头疼、胸闷。
　　桌子上放了一个保温杯，他顺手拿过来，里面的水还是温的，不冷不热刚刚好。
　　他喝了几口，感觉嗓子舒服很多，然后推着轮椅来到窗口。
　　窗下草坪里，戚小虞在陪小黑狗玩，他把球扔出去，小黑狗马上跑出去捡。
　　小黑狗又长大了一些，毛色发亮，身姿矫健，它跑动起来，好像整个草坪上都是它窜来窜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