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修真日常
来人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与恶劣态度,拍门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艾德曼根本不需要多想,便立刻判断出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份……顿时,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维持着这种微妙的神情,艾德曼拉开房门,正对上门口写满了“不开心”的少年,少年扬了扬眉梢:“方才卫师兄去找我,让我帮你把阵法——”话音未落,他却猛地面色一变,伸手推开艾德曼的小身子,快步走进了房间。
作为阵法的布置者,尉迟延自然立刻感受到了房间内阵法的变动,他的目光自桌上烂大街的《阵法摘要》中扫过,充满了惊异、不可置信与气急败坏,称得上赏心悦目的脸蛋上五颜六色,看得艾德曼神清气爽,差一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深谙气人要点的少将大人努力板起小脸,做出一副认真谦逊、天真又好学的模样,眨了眨清澈的蓝眼睛,望向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的尉迟延,似是在寻求指点:“今天下午我没有睡意,就研究了一下尉迟师兄布下的阵法,将师兄复杂的叠加阵法简化成了单纯的防护法阵,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尉迟延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同样,艾德曼也根本没打算让对方回答。他米分嫩嫩的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仍旧带着稚气的嗓音满含期待,快准狠地踩中了最容易激怒尉迟延的软肋:“我一直对阵法非常好奇,却没有什么时间研究。若是筑基之后能拜在宁封道君门下,随他学习阵法就太好啦!尉迟师兄,你觉得宁封道君会收下我吗?”
尉迟延的脸色随着艾德曼的话语越发难看,他狠狠咬了咬牙,双目喷火,一副想要当场手撕小三(?)的模样,但最终却只是阴狠地丢下一句“你不配”便甩袖而出,将房门摔得震天响。
房间内的艾德曼伸了个懒腰,在折腾了尉迟延、转嫁了压力之后,他已然确定自己能够睡一个好觉;然而回到自己房间的尉迟延却满脸的迷茫、痛苦与不安,一整个晚上都辗转反侧。
自从家破人亡之后,尉迟延就将救了自己一命的宁封道君当做是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对于目睹亲人死亡、毫无安全感的年幼的尉迟延而言,宁封道君就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生命的希望,是他的整个世界——而这样扭曲的执念,因为一直得不到满足,所以就算尉迟延逐渐长大也无法消除,反而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成为了他性格的一部分。
从小到大、十余年的时间,尉迟延用尽各种各样的方式,执着地试图接近宁封道君,但就算他已然成为道君唯一的亲传弟子,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仍旧显得那么遥远,遥远到仿佛隔着两个世界。
宁封道君外表温和,骨子里却透着冷漠,他像是跳脱出轮回的神祇,冷眼看着世间万物,就连尉迟延这个极其依恋他的亲传弟子都无法令他动容,唯一稍加看顾的,只有与他一同长大的赤阳道君。
尉迟延知晓自己根本无法与赤阳道君相比,逐渐也接受了宁封道君淡漠的性格——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艾德曼的突然出现,摧毁了他不断构筑起来的心理防线。
向来对外物不理不睬的师父开始关注艾德曼的每一个动向;每次卜卦十之八九都是为了艾德曼;与其余道君交谈之时更是常常提及,根本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艾德曼的在意。
对于这一切,艾德曼一无所知,但尉迟延却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他也知道自己对于艾德曼的迁怒毫无道理,然而心魔已生,就算他想要克制,也束手无策。
——凭什么,他珍而重之、可望却不可及的东西,他人却能轻而易举的得到,甚至毫不在意,弃之若敝履?
师兄师姐们无数次告诫他要克己慎行,不能放任恶性的滋长,尉迟延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故而他一路上对艾德曼冷嘲热讽,使出各种无伤大雅的手段,想要看到对方委屈不满的模样,借此来消减自己的心魔,摆脱内心里各种不受控制的丑恶情绪。
但是,尉迟延却没有想到,艾德曼的反击来得如此迅速又狠辣,令他完全没有一丝防备,反而进一步壮大了他的心魔。
但这又能怪谁呢?艾德曼对他此刻的困境毫不知情,既然他恶劣得对待对方,对方也自然回击得理所应当。
尉迟延努力说服自己,控制心底阴暗的情绪,但金发男孩那璀璨又期待、满是朝气的眼神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令尉迟延感到深深的……妒忌。
尉迟延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天才,他只是想要让师父多看他一眼、多夸他一句,这才将全部的时间与精力投注在阵法与符篆之上。所幸他对于两者小有天赋,勤学不懈之下,年纪轻轻便达到如今的成就——然而这一切在艾德曼面前却显得如此黯淡。
艾德曼进入华阳宗不过一年,就算从一开始就接触阵法,也仅仅是一年的时间。学习阵法不过一年的孩童,却能够用半天的时间便解开他布下的叠加阵法,这是何等的天资?
更何况,他因为师父的缘故,也同样对艾德曼极为关注,几乎了解对方的所有动向,尉迟延知道金发男孩会炼丹、会剑术、自小炼体、精通五行法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对阵法有所研究。
一种可能,是师父宁封道君一直在暗中教导艾德曼,以师父的修为,自然能够瞒过他在外门之中的耳目;第二种可能,便是艾德曼确实于阵法上天赋异禀,单单凭借自学《阵法摘要》,便达到了如此程度。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令尉迟延感到无法克制的嫉妒,更重要的是,艾德曼还对阵法与宁封道君极其渴慕——倘若他向师父提出拜入门下,宁封道君必然会欣然接受,然后竭尽全力地教导他,关心他……就如同其他师徒那般亲密无间……
尉迟延根本不敢想象,当艾德曼与师父站在一起,而自己却被排斥在外、只能远远望着时的场景。一旦想到这一幕,他心中的恶念便难以控制。
心魔恶毒地诱惑着,窃窃私语“只要他不筑基就可以了”,却被尉迟延死死地压制在心底,他强迫自己清空头脑、闭上眼睛,但直到晨光熹微,都毫无睡意。
一整晚与自己的心魔对抗,使得尉迟延显得极其憔悴,对比起香香甜甜睡了一觉的艾德曼,更是明显地令人无法忽视。
就连宇薇都诧异地扫了两人一眼,有些怀疑尉迟延布阵的时候是否将自己与艾德曼的房间弄混了,但尉迟延却显然不想谈及这个问题,冷硬地无视了所有的疑惑。
至于“当事人”之一的艾德曼,自然摆出一副无辜又茫然的表情便足够了,反正他只是个小小的炼气弟子,怎么可能将筑基高阶的天之骄子折腾成这幅被“榨干了”的模样呢?
所幸,其他几位亲传弟子也并不觉得艾德曼有这样的能力。既然尉迟延不愿意说,他们也识趣儿地没有追根究底,只是询问他是否还需要回房休息,然后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便开始了对昨日探寻结果的总结讨论。
而五元镇的镇长也早就在客栈内等候多时,迫不及待想要得知此事的解决办法。
昨日在客栈内研究了一天阵法,艾德曼自然没有什么消息可以分享,而作为修真界的新丁,他时不时还会犯一些常识性错误,对于各种细碎模糊的线索整理,更是没有什么贡献。
少将大人只是撑着下巴,表情茫然地听着几位亲传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勾勒出目标的情况,同时制定击杀计划。
从线索中看,将人掳走的应当是一种被称为“阴魔”的魔物。这等魔物习惯在暗夜与阴影中活动,虽被称为“阴魔”,却极喜欢吸食阳气。它们行动敏捷,凭借本能挑选人群中阳气最足之人下手,智商虽然不高,但对于如何隐藏自身、躲避追捕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唯一的问题是,阴魔虽然吸食阳气,却很少因此而害人性命,受害人更多是在阴阳失调后死于疾病。”封祁扣了扣桌面,微微蹙眉,“但这一次阴魔作祟,却导致了多人失踪,极其反常。”
“不错,所以,作祟的阴魔有可能不止一只,而是一个群体,故而对阳气的需求量极大,失踪者也大约被掳去了阴魔群聚之所,供所以阴魔分享。”卫铭泽点了点头。
“阴魔,鲜少成群。”宇薇冷声说道。
“阴魔的确更喜欢单独行动,但也不排除成群的可能,也许有什么原因导致了它们行为异常。”封祁微微一笑,“总之,我们首先要将阴魔引诱出来。”
“可以选择几位阳气最重之人,我们四人分头跟踪。”卫铭泽提议。
“但是这有些危险,也极容易被阴魔逃走。”封祁反驳,“实乃下下之策。”
“不用那么麻烦,我有办法。”一直反常地保持沉默的尉迟延突然开口,“我会一种篆符,可以最大限度催发人体内的阳气,必然能够吸引到阴魔,到时我们四人便一同跟踪就好。”
艾德曼:“……”
——“我们四人”、“我们四人”的,你们完全忘记了我这个大活人了吗?!
“如果有这样的符篆,那就太好了!”封祁眼睛一亮,“这种符篆可有什么危害?”
“并无什么太大危害,只是会在病榻缠绵一段时间罢了,只要底子好,就可以复原。”尉迟延语气冷淡,“所以,我们要选择一个年轻、本身阳气便重,身体又健康的凡人男子,毕竟,阴魔还不敢招惹我们这些修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