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云坐车坐得迷迷瞪瞪的，听柒沅珲问还反应了好久：“啊？吃饭啊……不吃的话多久能到呀？”
　　“路好走的话过了村子就半小时能到家，不好走就得一个小时往上。”柒沅珲应道。
　　“那也才十二点过吧，别停了，直接回家休息还更舒服些。”柒云实在不想折腾了，在火车上本来就没睡好，现在可难受了。
　　柒沅珲从后视镜看到柒云的脸色，觉得柒云说得有理：“行，云云再忍忍啊，快到了。”
　　
　　——
　　早些年柒家的几个孩子就不在一起吃饭了，因为几个孩子不合，柒沅鹤出去念书之前两人就被排挤在外。
　　柒家本来有一串连着的小阁楼，柒沅珲和柒沅鹤就住在其中一间拥挤的瓦房里；屋里只有两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张摆杂物的高脚桌。
　　还好这个屋子有一个带小厨房的院子，至少有吃饭晾衣服的地方。
　　不过等到柒家父母过世，柒沅鹤又得出去念书，屋子就被占了，等到柒沅鹤和柒沅珲再次回来，就在村长好心分配的地上盖房子。
　　然而柒沅珲没什么钱，一直就随便搭了个能遮风的木屋给兄弟俩住，后面柒沅鹤上了大学，有了余钱才慢慢修起来。
　　只是没多久，柒云就出生了，盖房子的事又耽搁下来。
　　车子缓缓停在一个简陋的院子前，柒云下巴磕在车窗上，半晌回不过神，随后指着院子问柒沅鹤：“爸，门都没有，你确定能住人吗？”
　　柒沅珲也是目瞪口呆，语无伦次：“不、不是……小鹤大一就有工作了……我、我确定我找人盖了一间房，还有厨房呢！”
　　然而现在的院子里除了院门还在，其他都被拆得七七八八，就剩个瓦房的框架还在，房梁没了，路上柒沅珲说过的木屋也不见了。
　　总之，整个院子，看起来一点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比毛坯房都不如。
　　柒沅珲气得不行，这样的屋子根本不能住人，他自己都住不了，更别说带着柒云；而当初这块地是村子免费送给柒沅珲的，没要钱，所以地方很偏僻，后面跟村子买也很便宜。
　　周围连个能问的人都没有，柒沅珲咬咬牙，一打方向盘就要去找村长理论。
　　村子的办公室在集市周围，那人多，大家看到有小轿车过来，都忍不住围观，猜测又是什么大人物下来了，十月份的时候就来过一长串小轿车呢。
　　周围的人都在看，想着也许能讨个近乎。
　　哪想下来的人有点眼熟。
　　柒沅珲下了车之后去护着柒云下车，看到柒云跟柒沅鹤相似的面容，周围的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诶，这孩子看着眼熟诶。”
　　“我看着也眼熟，是不是……像老柒家那个读大学的崽？”
　　“哎哟你脑子进水啦？那崽今年都该四十了，肯定不是这崽。”
　　……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虽然想到柒沅鹤身上去了，不过不敢肯定，因为柒沅珲现在跟以前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年轻很多，不敢认。
　　关于他们说的岁数柒云倒是觉得惊奇，于是问柒沅珲：“爸，你四十了？”
　　“……三十七，但是说四十好记，就像你，我跟人介绍也会说你二十岁大小子了。”柒沅珲解释道。
　　柒沅珲心里还窝着火，有柒云插科打诨都不管用，憋着口气大步走进村长室，想找村长理论，结果看到一熟人。
　　——查冼。
　　一屋子人好像在开会的样子。
　　坐在门边的秘书也被吓得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应该拦着柒沅珲的，于是忙站起身：“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在开会，如果您有什么事，可以打村长热线……”
　　话还没说完，坐在首位的查冼就站了起来，走到门边，示意秘书不用继续说了，继而转向柒沅珲和柒云：“柒先生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见到查冼在，柒沅珲有些不太好意思，哂笑：“唔，确实是有点急事，我有几句话想问村长。”
　　老村长早些年已经退位了，现在在任的是老村长的儿子，世纪初的时候，这种落后村子里村长的继任，除非上层委派，不然都默认由儿子顶上。
　　如果老村长在，肯定会为柒沅珲说话，不过老村长的儿子也是刚回村子没多久，只知道有柒沅珲这么一号人，听柒沅珲喊他，就站了起来。
　　“柒先生是吧？进来坐，有什么问题，都是可以商量处理的嘛。”村子笑着请人进屋，让秘书多搬了一把椅子进来。
　　村长不记得柒沅珲，柒沅珲倒是还记得他：“你是阿纯吧？老村长身体康健呀？”
　　柒沅纯一惊，没想到柒沅珲还认识他父亲，他们这一辈都是沅字辈，能叫他阿纯的不多；这样想着，柒沅纯面上不显，笑着应声：“家父身体康健，不知……柒先生也是本地人？”
　　“柒沅珲，我托老村长帮我看着村子尾的院子。”柒沅珲不打算拐弯抹角，柒云已经很累了，他没空打太极。
　　听到柒沅珲这个名字，柒沅纯脸上一阵尴尬，干笑两声：“哈、哈哈……原来是阿珲哥啊，唔……难得回来一次，不如住我家去，我爸可想你了！”
　　柒沅珲也笑，跟查凉在一起久了，他生气的时候笑起来也带着压迫：“我也想，正好问问，我好好的房子为什么成了那样。”
　　周围的年轻人不知道柒沅珲是谁，年纪大一些的都知道这个养出来大学生弟弟的柒沅珲，都蛮怵他身上那股拼命劲的。
　　要不是真的能拼命，柒沅珲也不可能扛得起柒沅鹤那么多的读书费和生活费。
　　而且一个村子也没多大，村头寡妇有多少个情人全村估计都知道，更别说柒沅珲家可会闹腾的两个妹妹。
　　旁边一个老人见柒沅纯下不来台，在旁边打圆场：“阿珲啊，额、你刚回来，很多事呢，也还不知道，不如——”
　　“不如你们说给我知道啊。”柒沅珲笑容亲切，“我看在座的多数是熟面孔，各位叔叔以前最疼阿珲的不是吗？”
　　说到这，柒沅珲眼里有了些温度，隐约有以前的样子。
　　老人们最受不了小辈跟自己撒娇，看到柒沅珲纷纷叹气，其中跟柒沅珲坐得近的，忍不住开口：“阿珲啊，其实——”
　　“四叔！”人还没说什么，旁边的柒沅纯急忙呵止，又转向柒沅珲，“阿珲哥，我家的房子有房间，你不来，是不给兄弟面子啊。”
　　柒沅珲看着他阴沉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进了村长家，怕是不好出来了。
　　“哎……”柒沅珲叹了口气，看向一直云里雾里的查冼，“查冼先生，你现在是村里的常委书记吧？”
　　查冼点点头：“是啊，查凉应该跟你说过的。”
　　“我要举报村子里有人私自买卖了我的不动产。”柒沅珲问柒云要了纸笔，写下详细门牌号给查冼，“云云赶了一天路很累，这个，就麻烦您了。”
　　这是白送的业绩，不管大小，只要有成绩积攒，回头查冼就能靠这些业绩爬得更高。
　　而且，明显柒沅珲送过去的，是几个官方职位，要是能拉下人，查冼就能从中安插自己的人，后续的发展工作就能更方便。
　　“谢谢。”查冼郑重道谢，“我送你们去招待所吧，这边的民宿还在整改当中。”刚才查冼也大概听出来了柒沅珲是房子出了问题，柒云身体不好，当务之急，是找地方给柒云住着，以防生病。
　　常委书记要走，其他人不敢拦，只能由查冼带着柒沅珲父子离开，而他的助理则提前宣布散会。
　　走出村长室之后，查冼先是简单问个好：“我听查凉说了，你们回来过年，让我多照顾些。”
　　柒沅珲摆摆手：“不用，其实今天也不想麻烦您的，是刚才上来之前云云说可以将这个事给您处理，所以我才周旋了一下，希望真的能帮到您的忙。”
　　查冼诧异地看向没什么精神的柒云，很是惊奇：“云云，谢谢你啊，你帮了查叔叔大忙了。”
　　“不用谢的查叔叔，说实话，您要是不在，今天我们很难善了。”柒云其实一开始也想过请查冼帮忙，但是不确定查冼会不会回帝都过年。
　　直到底下的三大姑八大姨们围着他和柒沅珲议论，柒云听见了其中有人提到“还没走的大人物”，还没走的大人物，只能是查冼。
　　于是上楼的时候悄声跟柒沅珲提了一嘴，如果跟老熟人们打感情牌不管用的话，就找查冼，不过没说这个算送给查冼的业绩。
　　查冼的感恩一向是记在心里的，便说：“我还是得谢谢你们，我来这三个月了，一直没有突破口，真的十分感谢。啊，应该先给你们找落脚的地方，查家怎么样？”
　　“不用，招待所就可以了，我跟云云只是回来祭祖，房子既然没了，估计住不久。”柒沅珲不会贸然答应去查家，跟查凉关系好是一回事，麻烦查冼就不太好了。
　　“查叔叔，我不想跟查宫一块过年。”还不等查冼再劝，柒云突然就插了一句，同时很认真地看着查冼。
　　作为曾经的受害者，查冼只能听柒云的：“行吧，不过招待所真的不方便，我之前为了方便调查，还在你们这个地址周边买了另外一套房子，你们可以搬过去住。”
　　柒沅珲皱起眉头：“真的不用麻烦，招待所就可以了。”
　　“唔……你们要是过意不去，就帮忙盯着你这个老房子周围的事吧，我身份在这，怎么调查，他们嘴都严得很，你们是本地人，估计能多打听些。”查冼想了想，如是说。
　　其实也不指望没接受过训练的柒沅珲和柒云能打听出些什么来，可大过年的，住招待所真的太凄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