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没意识到旁边还站着个顾九寒，只是下意识地缓缓俯身，瘦弱双臂环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尖尖的下巴就抵在膝盖上，海藻般的浓黑墨发从两肩洒下，几乎要把他纤薄的身子包裹起来，那一张精致而脆弱的面容，愈发显得脆弱苍白起来。
　　一下一下地，他百无聊赖地在床上晃动起了身子，足踝上精致的金链随着他的动作“玱琅”、“玱琅”地轻轻响起来，成为了这广袤而沉寂的宫殿中唯一略带了人气的声音。
　　只是就连这声音，也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他在床上沉默而无声地坐了一小会儿，忽然往前方稍挪了挪，然后又开始一下一下地晃动起了身子，顾九寒顺着他空茫视线盯着的方向看了许久，才意识到他挪了挪位置是为了什么——
　　——这只被囚禁在华美宫闱中的纯白天真的金丝雀，在绝望又无望地，用目光追随着唯一一扇半开着的窗户外，远远栖息在宫殿顶端的一只飞鸟。
　　那是身处在黑暗宫殿中的姜折微唯一能看到的，带着生机与活泼的颜色。
　　顾九寒站在旁边沉默了许久，终于上前，轻声唤了一句：“尊上？”
　　姜折微闻言猛地回过头来，神色惊喜，一双琉璃色的眸子里闪亮得像是落入了漫天的星光：
　　“——是你回来了吗？裴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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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论戏多，真的多不过宿主。


第19章
　　“是你回来了吗？裴卿？”
　　床幔中的少年那样欢欢喜喜地说着，满怀欣喜地望向他，然而，在看清面前身影的那一刻，那双如同落入了漫天星子的眼眸里，璀璨动人的光便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姜折微说着，便重又缩回到了床榻间。
　　大概是在这殿中待得久了的缘故，此刻面对着生人，少年魔尊的姿态便略带了三分拘谨。
　　他略低垂下黑长睫羽，揽起寝被横铺在了两膝上，却并没注意到这个动作令本就轻薄的里衣被稍稍牵开，浓云般的墨发从白腻光洁的两肩上披散下去，隐约露出一小点白皙精致宛如玉质的肩背线条。
　　姜折微似是对他的目光毫无察觉般，自顾自用指尖将落在颊边的一缕黑发捋到耳后。墨黑的发缠绕在细白指尖，轻轻一拂便散开了，不过是平平常常的动作，由他做来，也仿佛平添了三分诱惑。
　　堆云叠锦般的华贵寝被间，一切都是软而暖的，只有那根金链悄无声息地横在床榻上，泛着冷冷金属般的艳光，正无声地提醒着殿中的顾九寒，眼前这少年的乌发雪肤、清眸艳骨，早已被他人占有、深深锁在帷幔之中。
　　顾九寒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浅淡如烟的眸色却似是浓深了几分。
　　“尊上——”
　　他才刚刚唤出两个字，姜折微便顺着他的声音略微抬起头，横遮在两膝上的寝被在这不经意间无声地滑落下去。
　　几乎是下意识地，姜折微想也不想地伸手去捞滑落半截的寝被，颀长的腰稍一弯，素白里衣的一角便在无意间被牵起。
　　在殿堂之上镶嵌的明珠投射而出的冷冷白光下，白如凝脂牛乳的腰窝间赫然显出一块暗红迷离的刻痕。初时鲜红的刻痕已半凝成陈褐，仿佛细美白瓷上被纵横交错地切出了缺口，令人一望而下意识地生出怜惜情绪。
　　仔细辨认，能看出那是有人以雕琢花卉的笔触，在姜折微的肌肤上刻划出的三个龙飞凤舞的字：
　　“裴”，“衍”，“之”。
　　冰冷而残酷地，圈定了这纯白金丝雀的归属。
　　“——喀拉拉”一声尖锐刺响，顾九寒足下寸许方圆的地面刹那间显出龟裂条纹。姜折微似被这声音惊动，转过头眸带诧异地望着他——
　　——少年依旧维持着抓住寝被的姿势，丝毫没有想过要去遮掩住腰窝上的刺目刻痕，就好像那不过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是他肌肤上天生便带着的物事，和那一头流泻而下的黑发一样自然，不需要半点假饰。
　　顾九寒沉了沉眼眸，烟灰色的眸子里似是封霜冻雪般冷下去。
　　“怎么啦？”
　　姜折微半偏着头望向他，那双清澈干净的琉璃色眸子流露出疑惑的神气，像是初见了生人的鹿儿般怯生生地、又带着一点好奇，透亮的眸光似是一汪盛着月光的水，亮而清地，映照出顾九寒颀长而模糊的影子。
　　“……”顾九寒不答，只沉默着望着他，姜折微看了他半晌，忽地抬起手，径直便要去解他的衣带——
　　——“你做什么？”
　　顾九寒被他的大胆举动惊了惊，下意识拦住他的手，始终平静无波的语气第一次起了波动。而姜折微的眼神却反而显得诧异，好像他的拒绝是什么令人奇怪的事情。
　　“我只是想要你高兴起来啊。”
　　他这样理所当然地说着，黑发泼墨般洒了半身，泼泼洒洒地将他纤薄的身子环笼住，更衬得那双眸子清透如洗，看上去又单纯又干净，那张面孔更是纯白得毫无瑕秽，有种不染尘埃的晶莹。
　　姜折微一边说，一边自自然然地起身去抚他微蹙起来的眉心：
　　“……你刚才看着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你的心里不快乐，所以我想要你变得快乐一点。”
　　说着他便突然侧过头，迅雷不及掩耳地轻轻用唇贴了一下顾九寒的唇角，少年的红唇柔软甜美如娇艳蔷薇，飞快地在男人的薄唇边一印，触感惊人的温甜软腻。
　　吻完后，姜折微才抬起眸笑吟吟望向他，带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
　　“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开心起来了呀？无涯君？”
　　少年魔尊的声线清亮中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柔软笑意，曲曲折折，像是要一直流进人的心尖去。
　　顾九寒的眸色动了动，刚似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地一皱眉：
　　“时间到了。”
　　他这样说着，宫殿四周悬浮着的灿烂阵法便兀的流云般四散而落，闪烁着湮灭在寂静的空气里。
　　姜折微坐在床榻上安静地看着顾九寒步出寝宫，悠悠然地在脑海中对系统说：
　　“冰山美人上钩了呢。”
　　事到如今，系统已经不需要姜折微再说些别的什么，直接便是一根棒棒糖递了过去，姜折微一口含住，尝到今天的棒棒糖是葡萄味儿的。
　　他一边懒洋洋地看着自己的脑海里被棒棒糖染成一片朦胧的紫色，一边含含糊糊地和系统提要求：
　　“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糖可以吃呀？”
　　“棉花糖，太妃糖，牛奶糖什么的都可以。”
　　“……不过其实，我最想尝的还是一点点巧克力。”
　　“榛仁牛奶的那种最好啦，不过要是没有的话，普通牛奶口味的也可以。”
　　系统“咯嘣”一声咬碎了自己的那颗棒棒糖，认命地打开了系统商城，直接下单了一个“糖果大礼包优惠集合！棉花糖棒棒糖巧克力……各色糖果二十七合一”。
　　猜到它在做什么的姜折微清亮的圆眼弯成两弯月牙，声音温软地：“你真好呀，统统。”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委婉道：“如果宿主觉得我这个系统做的还可以，能不能换一个昵称，不要叫我统统？”
　　姜折微一口答应：“当然可以呀，亲亲。”
　　系统：………………
　　它看了一眼主系统配发下来的那本《优秀系统的自我修养》，面无表情地默默划掉了最上面的那条：
　　“每天都坚持用昵称称呼宿主，比如屡试不爽的‘亲亲’。”
　　……
　　第二天顾九寒又按时来到了殿里。
　　刚一进殿，他便来到姜折微的面前，直接将一只晶莹透润的白色玉瓶搁在了姜折微的眼前，言简意赅地：
　　“凝华合气丹，一枚便可生肌愈肤，一刻钟内起效，伤处和其他肌肤相比不会有任何差异。”
　　少年魔尊的肌肤上干干净净、内外无暇，剔透浑如美玉雕成，除了腰窝那一处刻痕外再无其他伤口，顾九寒给他这瓶药，想要他愈合的是什么地方不言而喻。
　　姜折微听了他的话，长长的睫羽一眨，像是没听懂他话中含义似的：“可是我不喜欢吃丹药哇，丹药一颗那么大，根本就咽不下去，而且味道也都很苦……”
　　说着飞快地吐了吐舌头，做出一个不忍回忆的可爱表情，顾九寒望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将那瓶丹药收了回去。
　　“无涯君，你是不是又不高兴啦？”
　　姜折微歪着头瞥他，小扇子似的长长羽睫忽闪着，红唇微翘，看上去又天真又妩媚。
　　“并未。”
　　顾九寒冷淡地直起身，还没有等他往旁边退去，姜折微便已经眼疾手快地先他一步踩住了他的衣角，然后白皙柔嫩的足趾便顺着顾九寒腿部的线条，一点一点轻柔地挪移着滑上去。
　　嫩滑足心紧紧贴着肌肤，柔软温暖的触感透过薄薄衣料一直浸到了骨髓里，姜折微缎子似的黑发洒落在胸前，随着轻轻的呼吸声微颤，空气中隐隐弥散着栀子样甜香的气息。
　　“那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走呢？是不是我不够好看呀，无涯君——”
　　少年轻笑着微挑淡眉，白皙面容上闪着令人怦然心动的笑意。
　　顾九寒驻足站在了原地，睫羽在他的脸上投出一片阴影：“您是不是对谁都会这么笑呢？尊上？”
　　他的声线冷淡清冽，带着一缕幽幽的冷意。
　　“才不是呀。”姜折微倾身向前，呼出的气息浅浅吹拂在顾九寒身上，轻轻软软地融化在他颈项：“此时此刻，我只对着你一个人笑呢，无涯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