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越感？邱菱角想，我真的优越了吗？
　　我这次算赢了季羡一把，是不是真的窃喜过？是不是真的下意识瞧不起他了？
　　她恍惚着，和众工作人员擦肩而过，眼中什么都没看着。
　　直到樱花迎面走来。
　　樱花是真的漂亮。
　　邱菱角不得不承认。她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眼神欲语还休，笑起来又很无辜。
　　“小菱角。”她主动打招呼，邱菱角不得不停下脚步，恭敬问候：“樱花前辈。”
　　樱花今天穿了条粉色的纱裙，仙气飘飘，长卷发披散肩头，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她关切地问：“第一次录节目吧？感觉怎么样？在台上不懂的也可以问我，我会帮你圆的。”
　　邱菱角一愣，没想到隶属光耀的樱花私底下是这么亲切的人，下意识扬起笑脸：“谢谢前辈。”
　　她看看来路，好奇问：“前辈怎么从外面回来？”
　　“哦，正要和你说……”
　　樱花伸手，轻轻握住邱菱角的手。
　　她手心细腻温软，声音也温柔：“……恭喜你接了乐兰德的代言，未来一年我们也算同事啦。”
　　“啊……”邱菱角没明白：“前辈怎么知道的？你也……”
　　“我接了明年乐兰德旗下‘水源’的代言，刚刚出去接了赵经理进来。他是来看看我，也顺便看看你，你不用紧张……”
　　她缓缓道：“反正为了搭上顾灼灼这条线，你就算是个垃圾，赵经理也会要的。”
　　邱菱角怔了怔：“什么？”
　　四下无人，只有头顶钢架上方的白炽灯亮着，十分萧索。
　　樱花脸上仍然是天真无辜的笑颜，却用着轻柔的语气，不断吐出恶毒的字眼。
　　“我见过顾灼灼，”她说：“一个被家庭宠坏的富二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建个娱乐公司吗？”
　　邱菱角脸色铁青：“……”
　　樱花也不需要她答，笑着问：“他是不是说想当演员？”
　　“…………”
　　“是不是还说，说服家里不容易，受了很多阻挠，一心演戏……这些都是套路了，都是他们惯常用的说法，为了哄骗无知小新人呀。”樱花柔声说：“他们这些富二代，实际的目的，不过是有钱人效仿皇帝，建自己的三宫六院罢了。姐姐不光见得多，还亲耳听见顾灼灼这么说呢。那次在游轮上……”
　　邱菱角脑袋嗡嗡响，咬牙低声说：“闭嘴。”
　　樱花笑了笑，竟然真的截住话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玩具也分三六九等，最怕是认不清自己的价值。你这样单纯的蠢货，还不是随便被顾灼灼玩弄？买个热搜就能把你哄住，都快看不清自己了吧……顾灼灼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玩弄人心的好手……”
　　樱花怜悯地看她，伸手像要帮她把头发别进耳后。
　　邱菱角正是应激状态，冷汗直冒，下意识挥手去挡——啪一声脆响，眼前不知怎么一花。
　　回过神来，樱花捂着手倒在了地上。
　　“樱花！？”一人正好看到，匆匆跑来。
　　樱花眼中含泪，咬着下唇十分委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和你打招呼……只是看你们很忙，我不敢过去……”
　　“别说了，伤到哪儿了没？”西装革履的男人皱着眉作势要扶她。
　　邱菱角完全僵立原地。
　　刚刚还无人的走廊，此刻涌进各种嘈杂声音。这些碎片混杂在一起，灌进邱菱角耳朵，让她头一阵阵的疼。
　　樱花的助理来了，工作人员来了，就连季羡也来了。
　　季羡惊慌地半跪着检查樱花的肿起的脚踝，怒瞪邱菱角，大声骂她：“谁红谁有理是吧！？樱花再怎么也算你前辈吧？基本的礼貌不懂吗！？”
　　“谁红可不好说……”有工作人员小声嘀咕。
　　“……快快，医药箱……”
　　“这肿得太厉害了，要么送医院吧……”
　　邱菱角不自禁地发抖，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
　　她做梦都没想到，这种低级的，好像只存在于宫斗剧里的剧情，竟然真的会在现实上演，还被她碰到。
　　也许正是因为荒诞，竟丝毫没有人怀疑。
　　她百口莫辩。
　　“菱角！”裴思余他们听到消息狂奔过来，挤进来。
　　林西揽着邱菱角后退，裴思余上前一步挡住众人视线，沉声问：“怎么了？樱花前辈摔了？严重吗？”
　　“扭了，肿得挺高。”助理没好气道。
　　“那快叫救护车，别耽误明天录节目。”裴思余冷静说：“菱角这边的误会，我们去医院再解释。”
　　他先把事情定性，那边也只能顺着说。樱花那边也不会想真的撕起来的，裴思余如是想。
　　但他没想到，身前有位中年男人，留胡茬，戴眼镜，却是今天来参观面试的乐兰德战略策划部经理——赵江。他正深深皱眉。
　　他刚刚被樱花接进来，只是和熟人聊了会儿天的功夫，就正好看见邱菱角打人。
　　好一个盛气凌人的姑娘，个子都比樱花高半个头，这人品也太差了！
　　这难道就是小人得志的嘴脸？
　　往后还怎么操控！
　　赵江怒道：“什么误会？对前辈态度这么恶劣，到现在连个道歉都没有，看看她？”说着还往边上指。
　　彭英杰使力把人抱到旁边，不让他们看见。
　　“对不起，菱角吓到了，我先代她道歉。但前辈的脚和节目比较重要，先忙正事吧？晚些时候我们一定道歉……”裴思余不断说好话，这边才散了。
　　赵江看着樱花被经纪人和助理送上车，在外吹了会儿冷风，越想越不高兴。
　　他想象中的邱菱角，应该是个唯唯诺诺的小新人。
　　实际上呢？还没怎么红呢，就抖起来了。
　　不行……这个代言不能给她。
　　赵江做下决定，立刻给手下打电话。
　　***
　　“怪我。”哈图一屁股坐在片场旁边不知谁的板凳上，捏了捏眉心。
　　裴思余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赵江的公司跟人其乐融融谈条件呢。对方说得天花乱坠，快要把菱角捧上天了，结果事情还能这样分岔。
　　他当机立断地表示有点事先走，赶到节目组处理烂摊子。
　　节目组不是智障，哈图自己也有面子在，转了一圈就安抚完毕，这不难。
　　他担心的是这事传出去。
　　跟邱菱角再三确认，她只是挡了一下，手绝对没接触到樱花的任何身体部位，哈图才放了半个心。
　　“她大概是想搞黄你的代言。”哈图安慰道：“偷拍视频反而容易露馅，网友不傻，她不会的。”
　　邱菱角有些消沉，却主动要求陪哈图去道歉。
　　哈图心里着实又酸又软，没让她去。
　　樱花的脚没事，第二天正式录制也跑跑跳跳了，只是发了个微博卖惨，粉丝纷纷夸她敬业。
　　哈图嘴上说放心，还是很警惕这件事。
　　舆情组监控了三天微博，相关言论一句没有。善后全做完，哈图才敢放心，跑到顾灼灼的剧组来看人并打报告。
　　午饭时间。
　　顾灼灼穿着西装，面部轮廓却被妆容柔化了，嘴唇涂得水润润的，非常符合人物形象——娘唧唧的。
　　一说话就全破坏了。
　　“乐兰德是什么东西？”他问。
　　哈图：“……”
　　他蜷了蜷无处安放的壮硕双腿：“一个名气很大的化妆品公司。”
　　顾灼灼：“我知道。我是说它算什么东西？”
　　哈图想这让我怎么答呢。
　　“而且只是其中一个子品牌的代言。”顾灼灼热得扇扇子：“一支口红只卖八十块的子品牌。”
　　哈图：“……别太飘了，乐檬接的柠檬汽水，一罐只要三块八。”
　　“但饮料到处都有，”顾灼灼沉声：“这口红摆地摊卖吗？包装上印我们小菱角的脸吗？有钱买地铁站广告吗？哈。”
　　……的确都没有。
　　哈图道：“反正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只要樱花不出去瞎说，菱角就摊不上事儿。我教育过她了，下次别单独跟这种女妖精说话，见着转身就跑。”
　　“唉。”他半晌又叹了口气：“我得赶快给她找个更好的代言。”
　　顾灼灼：“很急？”
　　“急，”哈图看他扇扇子累得慌，夺过来帮他扇：“那个狗屎乐兰德，不知道哪个小员工说漏了嘴。菱角的粉丝一开始以为能接到这个代言，正高兴呢，转头就落空了，不是要被嘲死。”
　　“说漏……”顾灼灼无言以对，越发觉得这是个野鸡公司。
　　但这事儿也不难办。
　　不就是黄了个代言？再给她找个更好的，奢侈品搞不定，中端线还不是遍地跑啊。
　　“Achieve你知道吗？高奢珠宝。”顾灼灼摸了摸耳垂：“我这对耳钉，就是他家的。温岳找他家大师定做的。”
　　“啊……”哈图接触不到这个层面，茫然地看他：“名字知道，大师不知道。”
　　顾灼灼笑笑。
　　“它要找华国区代言人，那个大师代表集团联系过我。当时忙着拍戏，我给推了。”
　　哈图：“……”
　　哈图大怒：“你怎么不跟我说！？”
　　“这不是说了吗……”顾灼灼示意他继续扇风手上别停，剥了个橘子：“昨天又给我发邮件，问我有没有兴趣参观他们工坊什么的……这是还没放弃呢。……别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