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冯有为反应过来前，顾灼灼先开口：“我跟阮小姐聊不来，说过好多次了。冯先生，你女儿不懂事，你不会也不懂事吧？”
　　顾灼灼表情似笑非笑。
　　那阵怪异的感觉重新浮现，冯有为原本打算说的话顷刻间消散。
　　女儿还在晃他的手，他却感觉烦躁，瞪眼说：“别闹！”
　　阮眉吓了一跳，缓缓松手。
　　冯有为阅人无数，一个年轻人是愚蠢还是真的有底气，他分辨不出才是有鬼了。顾灼灼越是强硬，他心里越是打鼓。人生走到这个阶段，能震慑他的人已经太少，在资本控制的娱乐圈里，他更认为自己就是上帝。
　　可是顾灼灼……等等，顾？
　　“冯先生，出去聊？”顾灼灼做了个请的手势，冯有为面露困惑，竟然顺从的跟上了，阮眉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老实地跟在后面。
　　吃瓜群众又是一阵愕然。
　　室外空旷，说话没那么容易被听见。顾灼灼带他们穿过一座花厅，进入小花园。
　　他一身戏服，和古色古香的场景融为一体，冯有为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自在，格格不入。
　　一路沉默。
　　“说起来，我小时候还见过冯先生一次呢。”顾灼灼放慢步子，笑着回头：“冯先生这些年赚得不少，贵人多忘事啊。”
　　冯有为如遭雷击。
　　他终于想起来了，顾氏集团，顾家小儿子，顾灼灼，确实就叫这个名字！
　　这么多年了，顾家小儿声名不显，至今说起顾氏的各项活动，依然是顾父出场代表顾氏。
　　说起地产业，多年来顾氏始终被江天集团压一头，这一辈两个继承人，温家那个太优秀了，光环将顾小公子完全遮住。
　　本来就因为许久没有听说而记忆消退，何况先入为主的产生了“娱乐圈小演员”的印象，顾灼灼这个名字的熟悉感被冯有为忽略了。
　　此刻想起来，他甚至感觉有些头晕。
　　顾氏再被江天压一头，也是他惹不起的庞然大物，而顾家继承人正站在他面前！
　　他之前还明着怪他欺负自己的女儿！
　　“爸……”阮眉见他们打哑谜，委屈地开口：“怎么了啊……”
　　冯有为真想晕过去，之前有多想给自己这个小女儿撑场子，现在就有多想把她掐死。
　　还要顾灼灼当他男朋友？
　　她配吗！
　　“小眉，”冯有为压抑怒气，打圆场说：“是爸爸老了，记性不好，这位是顾氏集团小公子，你要叫他哥哥的。”
　　“不敢当。”顾灼灼眯了眯眼：“但冯叔叔的确要反省一下教育方式了，不能一味宠着，给大家添麻烦。”
　　阮眉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想说话，却被冯有为打断。
　　冯有为脸上烧得慌，心中却隐隐有松了口气的感觉。顾灼灼改口叫他叔叔，比“先生”二字亲切很多，这是承认了和他老相识的关系，表达亲近呢。
　　他哪里还敢摆长辈架子，顺着台阶下来说：“是我老糊涂。”
　　“哪里，冯叔叔还年轻呢，”顾灼灼背着手：“只是再年轻，也总归会比儿女先走一步。有能力罩着的时候还好，要是你走了，阮眉还这么莽撞，闯了祸怎么办？”
　　他垂首道：“这里我也跟叔叔赔个不是，视频里我的确说了阮眉几句，让她不高兴了。但我也是为她好，对不对？进剧组第一天就迟到，让全剧组等她一个人，还挺理直气壮。要是我不说说她，她以后继续这么做，不是白白败坏人缘吗？”
　　顾灼灼说话清晰，姿态得体，让人如沐春风。配上他这一身戏服，真像个古代的翩翩佳公子。
　　冯有为越听越自惭形秽，同时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即便比不上同辈的温岳，顾家这个独子，同样是不可多得的人中龙凤。
　　“你说的对，是叔叔以前想岔了。”
　　“冯叔叔不怪我就好。”顾灼灼转身，拍了拍扇子：“您家的生意做得大，看我现在还在您剧组里讨生活呢。叔叔比我年长，以后有事还要仰仗您，可别嫌我烦人。”
　　“不会不会！”冯有为摆手：“倒是我这个小女儿，以后都在圈里混，小顾碰上了帮我看着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小事。”顾灼灼又笑。
　　两人在外面逛了一圈，又寒暄了些生意上的事，回来时那副谈笑风生的架势，连副导演都看呆了。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顾灼灼打开备忘录，记下了冯有为的名字，并把刚刚得到的信息一一记下来。
　　用处不大，却是个很好的思路，而且冯有为知道覃父当年的发家史。
　　吴婧璇背后的人，会和覃存知有关吗？
　　顾灼灼记了几笔，一阵烦躁，把备忘录打包发给温岳，撒手不想再管。他就是讨厌跟这些人打交道才不想做生意，没道理现在还要继续受这种苦吧！
　　温岳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很快回复说收到，让他不用管了。
　　顾灼灼感觉一阵轻松，不自知地弯起笑眼，又说了些他知道的事情给温岳。
　　监控精也别整天盯着自己，让他做点正事吧！顾灼灼非常自豪地想。
　　***
　　补拍了两天，鸣金正式收工。
　　顾灼灼终于得以回公司，盯着自家的项目。
　　《去年的校草》原定昨天正式试镜，因为顾灼灼去了鸣金，特意延期了一天。
　　制片钱主任只敢在心里不满一下，还是要恭恭敬敬把顾灼灼迎到上首，坐在审核长桌的最中间，连请来的导演都比他偏一个位置。
　　顾灼灼进来时一阵无语，让哈图给人道歉，把座位重新排序，自己坐在了最边上。
　　到底是自家公司，试镜厅布置得非常舒适，窗明几净，连茶水都是好的，座位上还有软垫。
　　顾灼灼一坐下，看到桌上的试镜者资料和评分表。
　　挑人而不是被挑，爽。


第45章
　　接手钟声以来, 顾灼灼为公司做了很多。
　　但直到现在, 他才有了一切重新开始的实感。
　　宽敞明亮的试镜间, 两侧和正前方架着摄像机, 负责人员井然有序地来回穿梭, 一个个打扮得明艳动人，脸上的笑容都显得非常真挚。
　　毕竟一个新的项目启动, 就像一剂强心针。公司上下曾经的担忧全都不见了, 自然精神十足。
　　实习生过来添过茶水，坐在正中的导演艾苦连连道谢。
　　顾灼灼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会儿, 心里做出一个“老实人”的评价，重新把目光放回试镜安排表格上。
　　今天要试的是几个主要角色。
　　男演员除了校草男主，还有一个体育生，一个书呆子，一个官二代。女演员要个漫画少女, 一个贫困生，一个爱打扮的恋爱脑美女。
　　邱菱角肯定会有一个角色，她太漂亮了，贫困生不合适, 其它倒是都无所谓。
　　林西和彭英杰, 想必会争一争男主，到时候看他们表现。
　　新一期训练营也结束了，这一次留下了两个新人, 等会儿也要重点看看。
　　这么一来, 顾灼灼又想起季羡, 感到可惜。
　　其实最适合校草一角的还是季羡，他无论外形还是气质，都有点时下女孩子喜欢的酷酷学长的感觉，又刚出校园，足够青春。
　　在知道他要离开之前，顾灼灼看剧本时，一度有过直接把角色给他的想法。
　　没缘分。
　　顾灼灼神色冷漠，刷啦啦翻简历。身后的实习生们大气不敢喘。
　　一个角色初筛后还有三五十人，全部资料摞在一起厚得堪比大词典。
　　可惜来的人大多数都没名气，更以偶像团体出身居多，有的还是未出道的练习生。
　　这说明圈内对钟声出品的影视剧并不看好，有名气的偶像和演员不会来，只意思意思递个报价单，还标得虚高，一副给够了钱请我才给点眼色考虑一下的态度。
　　想起什么星云少年团、july女孩之类，动辄一集几十万的价格……
　　顾灼灼垂眼，心想走着瞧吧。
　　鸣金上映后，自己有了代表作，会跨上一个新阶层。
　　而钟声文化，今年三部剧只要爆了一部，加上他的身价背书。明年就是那些人跪着求钟声留个空位的时候了。
　　***
　　出了试镜间，左拐走廊尽头有间阶梯教室，此刻充作了试镜等候室。
　　里面热闹非常，上百个少年少女正乱哄哄地说着话。
　　阶梯教室很大，每个人都有座位，无奈到处寒暄的，八卦的，叙旧的人太多，整个空间里充满了大大小小的交际圈。
　　在教室左侧倒数三排，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五个男孩并排坐着，没跟前后搭话，显得格外安静。
　　最外侧的男生身量最高，黑头发黑T恤，除了一枚耳钉没戴其它首饰。他低头发了会儿消息，忽然说：“星云少年团被光耀的剧选上了。”
　　另外四人顿时唉声叹气，两个趴桌，两个后仰，颓废得东倒西歪。
　　“队长……我们怎么办啊。”最小的娃娃脸染着浅亚麻色的头发，眼看着绷不住要哭了：“我想回家了……我想回家吃烧鹅……”
　　“妈的别闹，你一小透明，爱上哪儿上哪儿，谁管你啊。”他左侧的男孩暴躁说：“队长才烦呢好吧，想解约没钱，不解约就没工作白白浪费时间，妈的狗比公司骗钱被雷劈，祝它明天就倒闭。”
　　“倒不了……”趴在桌上一人慢吞吞说：“星云少年团都红了……够他们吃一阵子了……我们的违约金就是个零花钱……赚得到最好，赚不到拉倒……”
　　四人沉默了。
　　黑发队长一直没说话，这时收起手机，淡淡道：“打起精神，我们是来试镜的，你们再不调整状态，本来可能到手的机会都会溜走。”
　　“队长说得对！”暴躁少年率先坐直，啪啪打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