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特烦恼
宋沉轩目如寒冰,同样举着一把油纸伞,油纸伞的阴影都缓和不了他目中的锋芒!
天定姻缘,天定姻缘?!
他与顾拥雪也有天定姻缘!为什么他这么轻易就为亓衡之所动?
那厢,顾拥雪伸手,让亓衡之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他攥住亓衡之的手掌一把将他扶了起来,甚至还帮他拂去了肩上的雪。
楚晏飞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小师弟,咱们还是等会再来吧。”
宋沉轩却轻笑道:“不必,师尊他们又还没做什么。”他举着伞,若无其事地走到顾拥雪的身边,“师尊,傅掌门回来了。”
顾拥雪神色如常,道:“我知道了。”他又对亓衡之道,“你和沉轩跟你大师兄先下山吧,为师会慢一步。”
亓衡之点头,竟一时不敢开口说什么。
顾拥雪转身,便去了栖梧楼。
傅千离回山之前,顾拥雪便已传给了他好几只纸鹤,说起了昆仑山的情况。
谢亦斌到底是昆仑主事之人,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和他也有关系。
傅千离果然在栖梧楼中,人坐在桌前,仍旧是一身红衣,狐裘披肩,一桌的黑白双子态势胶着,他手中捏了一枚黑子,闲敲着棋盘。
顾拥雪坐到他对面,道:“抱歉。”
傅千离摇头,道:“你我都知道,天机阁是有意如此。”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是此番牵连了凤溪,倒使你昆仑上下不得安宁。”
傅千离冷笑一声,道:“他们不过欺你功体未复,且纵恢复也不会记仇寻仇罢了!”
若是几年前,天机阁派来的人绝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们只会是来请罪的!琰浮州各大门派对顾拥雪都十分尊敬,但其余门派还好说,像天机阁这样的大派,表面上做个工夫,暗地里想法却多了。
顾拥雪蹙眉道:“我本要将掌门之位移交给大师兄,可是大师兄不同意。”
天机阁并不是真想针对他,只是想借打压他来打压长华罢了。他现在头上还有个“长华掌门”的头衔,当年那一战,他在凡间的声望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连带着长华亦成为整个琰浮州声望最高的仙门。
五大派各自镇守一方,一般来说就近的民众都会对庇佑自己的大派更为尊崇。现下的长华却隐隐有“五方来朝”的趋势。
树大招风!就连无妄宗都曾来信,对长华手伸到南方而暗示不满。
出家之人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别人?
“我去无妄宗借佛骨了。”傅千离忽道,“无妄宗主持对着我打了好几日的禅机,最终也不过两个字:‘不借’。”
顾拥雪失笑道:“难为你还留了那么几日。”
傅千离摇头道:“自无妄宗分为东西两派,东无妄是越活越回去了,西无妄虽然发展得不如它,可论出家人的清静无为,只有他们这一派还未曾丢弃。”
顾拥雪郑重道:“劳凤溪为我跑这一趟。”
傅千离敲了敲桌上的棋盘,道:“你可看得出此局如何解吗?”
顾拥雪垂眸,不过顷刻,便摸了粒黑子落下。
傅千离就又道:“棋局可解,可这命局,又该如何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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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下了昆仑,楚晏飞并未带两个师弟上回程的车马。
他带着他们在昆仑山脚外一片树林中徒步而行,估摸着顾拥雪花不了半刻钟就能寻踪追来。
转眼入夜,有细小雪花飘落。
楚晏飞在一处溪流前落脚,简单地搭了个火堆,再摸出法器,罩住师兄弟三人。
雪花再落,就落不到他们身上了。
宋沉轩坐在火堆旁,火光掩映着他的眉眼,忽明忽暗,叫旁人瞧不清他的神情。
亓衡之就坐在他的身边,魂游天外。
顾拥雪不在,这本正是极好的机会勾搭宋沉轩,可他满脑子都是顾拥雪对他的承诺,几乎想得入了迷……
宋沉轩到底还是耐不住心底的杀意,捡了根柴火送入火堆,木柴燃烧,发出“噼啪”声响。
——他有些没有耐心了。
顾拥雪现在对亓衡之“情根深种”,是他有意纵容的结果。
顾拥雪要与亓衡之结契,从前世起就不是因为爱情。
亓衡之悔婚,长华几个长辈虽然恨他恨得牙根痒痒,却还是想撮合他和顾拥雪;亓衡之几次三番对顾拥雪明言拒绝,可顾拥雪并未打消过“给他三年考虑”的念头,因为,他还没用心。
若顾拥雪付出真心,亓衡之再行践踏,纵然顾拥雪伤重不治,马舟远等人再行催促,他也绝不可能再接受亓衡之。
但他终究是不甘!
宋沉轩收紧五指,几乎要将自己指骨捏碎。
当年他铺下弥天大网,将亓衡之困得翻身不得,除却复位魔君,根本别无他路!
如今重来一次,他才开了个头,却已心如刀绞,心念难平!
那日贺跃调戏顾拥雪,顾拥雪浑身杀气,明显是欲将贺跃斩于剑下!
他出手相救,挖去贺跃双眼,虽是欲陷贺跃于更求死不能的境地,更多却还是为了顾拥雪。
以魔的身份替他出手,一可免增天机阁与昆仑的芥蒂,二可陷害亓衡之。
待得日后时机成熟,宋沉轩又可将今日之事推到亓衡之的头上,诬他魔性难除,果是魔君转世。
如今,眼睁睁地看着顾拥雪重蹈前世覆辙,他的五脏六腑一并地绞痛。
他不是没有心存侥幸的:若顾拥雪能直接爱上他,所有的弯子他都不必再绕。
可纵燃了“金风玉露”的香,日日近顾拥雪身旁,顾拥雪仍是未对他起意,眼中只看见了亓衡之。
“你们怎么还在昆仑山脚?”
顾拥雪下了昆仑,折了引路纸鹤,不多时,竟就见到了自己的徒弟们。
楚晏飞第一个起身,道:“弟子等师尊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们怎能留师尊一人上路?”
顾拥雪有些欣慰,拍了拍他的
肩膀。再转头,便对亓衡之道:“衡之,你过来一下。”
亓衡之小心脏“怦怦”地跳,一下子站了起来,跟顾拥雪到了一边的小林子里。
林木处已出了楚晏飞的罩子范围,小雪落在了师徒俩的肩上,四周的树影暗得很厉害,哪怕有月光也不过多添了几分斑驳。
顾拥雪道:“有件事,你师伯师叔一直让我瞒着你,为师本想等你我结契之后,再告诉你……”
亓衡之道:“什么事?”
“你可知你师伯师叔,为何那么心急,想让你我成婚?”
当然是为了给他疗伤了,亓衡之暗暗道,面上却一副迷惑的样子:“为什么?”
“当年为师与魔君在昆仑‘和谈’,魔君偷袭于我,将我所修阴玄七诀的功体破了个干净。”顾拥雪凝重道,“本派内功相辅相成,只是在前期修行,必得阳极生阴、阴极生阳。为师的阴玄七诀已练至九重,纯阴真气已无法逆转,纵想重修亦不能够……”
若非他功体大成,再练一次也就是了,可就因为他的真气太纯,所以想重练功法都不可能。
“功体被破,便无护身罡气。”顾拥雪续道,“这些年为师每日运功调息,只是经络处的伤势还是一日比一日重,你师伯他们怕我有朝一日会油尽灯枯,因此才寻了个双修的法子,让我能与旁人调和阴阳。”
亓衡之的心脏跳得更快了,沙哑地道:“师尊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我不愿让师兄他们担心,便应承他们,若寻到姻缘线相牵之人,便与那人结契双修。”顾拥雪近乎平静地道,“结果没想到会是你。”他轻轻叹息,道,“当时,我已收了你为徒。只因有疗伤这一层的内因,所以你师伯师叔们丝毫不介怀,反而变着法地宽慰于我……”
若不是为了他的性命,便真有姻缘线,马舟远他们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接受他们师徒结契。
“那日你在结契大典上悔婚,我知道你对我并无情爱之心,先时答应结契,无非因为我是你师父,师命难违。”顾拥雪道,“如今,我已将玄鹿放生,此次回山,对师兄他们着实不好交代……”
亓衡之已听出顾拥雪的意思了,睁大了眼睛,血液急速流动,每一滴血液都仿佛兴奋到了极点!
“你……”顾拥雪绷紧了脊背,道,“回去以后,可愿再与我结契?”
亓衡之嘴角上扬,努力想忍住这种全身甚至是每根头发丝都欢欣雀跃起来的感觉!
龇牙咧嘴——但要控制面部肌肉着实太难,他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衡之?”顾拥雪疑惑地发现自己的徒弟好像面部抽筋了。
亓衡之舔了舔嘴唇,勉强自己找回理智:“结,结契啊。”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尊,我先前发了道心誓的,要不,咱们先不结契,先双修……”
顾拥雪皱眉道:“无媒苟合,成何体统?”
“可,可以的!”亓衡之目光灼灼,道,“师尊不是
要疗伤吗,弟子愿为师尊献身——”
顾拥雪眉头皱得更紧,只觉得亓衡之此话听着十分地不对劲。
此刻亓衡之眼里,顾拥雪便是一只自己把自己煮熟了的鸭子,而且这只鸭子还把自己装盘端上了桌,敞开了任他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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