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宋卖火锅
孩子们又是一声惊叹。
司南拍拍手,像幼儿园老师那样亲切地说:“小玄玄真棒!”
唐玄挑挑眉,继续扔。
就这么叮叮叮地扔了十来个,架上的碗叠了高高一撂。
还剩最后一个碗,孩子们齐刷刷地看着唐玄。
司南笑道:“悠着点,别全砸了。”
唐玄也笑:“玉佩已经押你那了。”
司南抬抬手,“您请便。”
唐玄手一甩。
按照正常的轨迹,那只碗会稳稳当当地落在碗架上,孩子们会张着小嘴惊叹,司南眼底也会亮起星星家族。
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时,小黑鼬突然跳了起来,扑向小瓷碗。然而没抓到,只是改变了碗的轨迹。
“哗啦啦——”
小飞碗像保龄球似的击中碗堆,一撂碗全摔了。
空气突然安静。
孩子们的惊叹只发出来半声。
司南腾地蹿起来,朝唐玄扑去,“赔我碗!!!”
唐玄一边躲一边笑:“好好好,我赔。”
司南追着他,张牙舞爪,“一个玉佩不够弥补我心灵的创伤。”
“嗯,两个可好?”唐玄把人困在怀里,笑容宠溺。
司南扬起下巴,“我考虑考虑。”
唐玄眸底含笑。
他知道,司南这一切的举动是在哄他。
他又何尝不是在哄司南?
他希望他走出悲伤,他希望他不要担心。
很好,他们都做到了。
唐玄该走了。
要去看望受伤的同僚,还要回皇城司制定下一步计划。
就在他将将迈出屋门的时候,槐树终于下定决心,问:“那位钟大人,是被砍断了手筋吗?”
唐玄抿了下唇,微微颔首。
“用的可是流星刀?”
“你知道?”
槐树点头。
流星刀,只有拇指长,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快如流星。此刀一出,顷刻间便能砍断人的筋脉。
“那个人应该是花鬼的心腹,流星,只有他才会使此刀。”虽然只有十岁,但他却用这把刀废了不知多少江湖侠客的功夫。
司南的重点在于——
“钟疆的手不是整个断了,而是……断了筋?”
唐玄抿唇,“对于亲从官来说,断了筋就是断了手。”
大宋亲兵的选拔十分严格,不仅有身高相貌家世人品的要求,最重要的是得拉得开一石六的重弓。
钟疆生于普通农户,能进皇城司全凭使得一张好弓,如今手废了,连普通的竹弓都很难拉开,更别说玄铁弓。
就算唐玄肯保他,他也没办法在皇城司待下去了。
司南却拍拍胸口,笑了,“手还在,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就算以后不做亲从官也能做些别的。天地这么大,没有绝人之路。”
不幸中的万幸……
唐玄重复着这句话,郑重点头,“我会转达给钟疆。”
司南笑道:“跟他说,人生呢,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起,咬咬牙,兴许就起来了呢?”
唐玄不由勾了勾唇。
看着司南脸上的笑,就觉得这事真不叫事了。
槐树握着拳,几次欲言又止。
司南道:“吃饭的时候就觉得你小子不对劲了,想说什么,一口气说清了,别自己瞎琢磨。”
“我想出些力。”槐树下定决心,说,“我也许能找到花鬼。”
他知道,无忧洞的案子之所以一直没收网,是因为“斩首”计划还没成功。花鬼这个贼头找不到,抓再多混混都没用。
知道花鬼真实容貌的人,除了已死的流星,就剩了榔头和小元。榔头至今没有下落,据抓到的人说,是被花鬼折磨死了。
——起初,唐玄为了给司南撑腰,端了花鬼好几个暗娼门,花鬼损人又伤财,把火气发在了榔头身上。
另一个小元被唐玄抓了,关在开封府没两天就被灭了口,死之前什么有用的都没审出来。
如今,唯一有可能认出花鬼的人就剩下了白夜。槐树在白夜身边待过两年,他知道最想除掉花鬼的人其实是白夜。
“可以利用这一点,从白爷、白夜那里套出花鬼。”槐树顿了下,说,“他不会告诉官府的人,却能告诉我。”
绝不与官府勾结,这是无忧洞的规矩,无论是谁,倘若坏了这个规矩,就会受到所有无忧洞之人的追杀,往往是全家灭口,不死不休。
唐玄问:“你不怕被追杀?”
“我从未承认自己是无忧洞之人。”槐树握着拳,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军户之后,我爹进过龙卫军,跟着唐大将军打过仗,为百姓流过血,我……不会成为一个贼。”
司南微愣,槐树的身世从来没跟他说过,他以为他和小崽、二豆他们一样,是一个没有父母亲人的孤儿。
唐玄问:“你姓什么?”
“姓程。我爹在宝元二年和贼夏打仗时受了伤,当年从边境归京,还是郡王的车驾好心捎了他一程。”
唐玄凝眉,“你父是程良?”
这下轮到槐树惊讶了。
除了惊讶,还有激动,“您、您记得他?”
唐玄缓缓点头,他记得。
他记得每一个在那场战役中捐了躯、受了伤的唐家军。
槐树有些激动,“是了,是了,我爹病着时,每年都会收到朝廷发放的银钱……我爹说,那不是朝廷给的,而是燕郡王府出的。”
“我爹没了一条腿,病了好些年,怨恨过,咒骂过,我以为他恨死了打仗,甚至恨唐将军。但是临死前,他喊的却是‘来生还做西唐兵’。”
唐玄眸光一闪。
西唐,就是西北唐家军。
司南鼻子发酸,重重地压了压槐树的肩,“你本名叫什么?”
槐树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仿佛适应了片刻,才说出那个埋在心底的名字:“程飞羽,我叫程飞羽,这是我爹给我起的。”
他娘改嫁前,他一直用这个名字。
他被继父毒打逃出家门后,也用回了这个名字。
只是,后来入了无忧洞,他再不敢叫。
他怕他爹在那边听了,不得安宁。
槐树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湿意逼了回去,目光灼灼地看向唐玄,“郡王,小子愿协助皇城司,擒拿花鬼。”
“不可。”唐玄断然拒绝。
这件事凶险万分,他绝不会牵扯上这个无辜的少年。
更何况,他还是唐家军后人。
槐树求助般看向司南。
“我也觉得不可以。”司南比唐玄还坚定。
槐树急了,“师父,你信我……”
“我自然信你,你一直很能干。但是,在这件事上,我更信燕郡王。”
“他是皇城司指挥使,大宋的燕郡王,唐将军和许国公主的后人,擒拿花鬼,铲除无忧洞是他的职责,不是为了争功,也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明白吗?”
司南郑重道:“如果你想继承你父亲的遗志,想为你这些年在无忧洞做过的事‘洗白’,可以,先入禁军,或者科举入仕,正正当当地为国效力。”
槐树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唐玄开口:“等到此事了了,我给你做保,入京西厢军,服役三年,有才能者可选入禁军,当年你父亲也是如此。”
槐树浑身一震,屈膝行了个大礼,“小子……程飞羽,谢过郡王大人!”
唐玄点点头,抬手将他扶起。
槐树窝到枣树底下激动去了,孩子们围在他身边。
司南把唐玄往外送。
经过草棚时,唐玄把铜火锅拎到了手上。
司南瞪眼,“砸了我的碗还不够,还要顺我一口锅?”
唐玄勾唇,“你会感激我的。”
司南:“我是不是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