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宋卖火锅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为了家人拉下面子,一蹶不振的大有人在。
司南语气一变,开始走抒情路线,“咱们心里都清楚,钟哥在火锅店,一个月的工钱恐怕连你的零头都比不上,但是,他赚的每一个铜板都是体体面面、干干净净的,有什么丢人的?”
“我就问,这有什么丢人的!”
短短一句话,铿锵有力。
赵德铁青着脸,想说什么,被赵兴拉住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司南的话,如重锤般一下下敲进了他们心口。
他们披星戴月,不论寒暑,苦练十余年,战胜了千万同龄人进入皇城司,做的是官家的心腹之人,办的是最私密、最危险的差事。
谁能保证自己不受伤?
倘若受伤,也要遭受旁人的侮辱吗?
倘若幸运,自己平安无事,在乎的兄弟呢?那些护佑百姓的将士呢?
别的不说,只说唐家军。
当年,若不是唐大将军宁死不屈、公主仗义自刎,大宋能有如今的安宁吗?他们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吃火锅吗?
他们都是武将,最了解武将的悲苦。
有人红了眼圈,站起身,冲着钟疆举起酒杯,“第一杯,敬兄弟。”
钟疆极力压制住眼底的湿意,摆摆手,“东家规矩大,上工时间不许饮酒。”
司南笑笑,说:“今日是特例,只喝一杯没事。”
“大疆,来一杯吧。”
“你看,司小东家都同意了。”
大伙起身,朝钟疆敬酒。
其中就有赵兴。
赵德不肯敬,被赵兴狠狠瞪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好,既然东家发了话,那就来一杯。”
“敬兄弟!”
钟疆高举青盏,一饮而尽。
众人齐声叫好,陪饮一杯。
他们不知道,此时赵祯就在店外,把司南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槐树瞧了他好一会儿,觉得是客人,然而对方又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进店。
槐树犹豫了一下,礼貌地迎了上去,“官人是来吃火锅的?楼上雅间还有位子,小子给您安排上?”
赵祯抹了抹眼角的小泪花,和气地摆摆手,“不了,今日就算了,改天吧,改天一定来。”
“好,回头您想吃了,便让家人知会一声,小子给您留个好位子。”槐树躬了躬身,并没有因为他不进店而有丝毫怠慢。
“好,真好。”赵祯慈爱地笑笑,转身上了马车。
进到车里,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欣慰,一会儿纠结,表情极其丰富,明显就是想引起旁人的注意。
张茂则抿着笑,配合地问:“官家可是有何心事?”
赵祯如愿打开了话匣子:“你说,这么好的一个小郎君,怎么就无心做官?你也查过了,他从前念书不错,想来是奔着科考去的,怎么就突然放弃了?”
张茂则拱了拱手,“臣觉得,可能是人各有志。您看,如今司小郎君虽然只开着一间小小的火锅店,报国之心却丝毫不减。”
赵祯长叹一声:“话是这么说,还是希望他能做官。不是我吹牛,他要入朝为官,指不定希文就有接班人了。”
张茂则笑笑,没发表意见,其实心里也是认同的,甚至,他觉得司南兴许能做得更好。
范仲淹先生一心为民,却过于刚硬,被宗室及部分权臣忌惮,许多先进的政令因此无法实施。这位司小郎君却生得一副玲珑心肠,想必定有主意平衡各方关系。
当然,不是说刚硬就不好,只是时局不同,方法也该有所调整罢了。
马车辘辘而行,车内安静片刻。
赵祯冷不丁开口:“你上次查他,说他还会写词?”
张茂则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首。知道官家今日要来火锅店,想着有可能会问起,所以特意带了。
赵祯满怀期待地接过,拉足了架势等着拜读大作,没想到,刚看了一行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张茂则垂着头,嘴边藏着笑意。
赵祯轻咳一声,“怎么竟是花啊柳啊、情啊爱啊的,就没首家国天下的吗?”
张茂则恭敬道:“这已经是最不‘花啊柳啊’的了。”
赵祯嘴角一抽,半晌才说:“都说‘诗品见人品’,看来也不尽然。”
“是呢!”张茂则笑笑,说,“当年燕郡王不是也只能写出‘一张大弓弯又弯’这样的句子吗?”
赵祯啧了一声,“这么一看,俩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张茂则一顿,“天生一对”是这么用的吗?
第53章 坑他!
赵祯眯着眼, 呼吸平缓。
张茂则以为他睡了,吩咐车夫放慢动作。
马车快到宣德门了,赵祯突然开口:“我是信玄儿的,皇后不信。我跟皇后打了个赌, 让玄儿和宗保共同查办私盐案。”
张茂则一时间揣摸不到赵祯的心思, 只垂着头, 没搭话。
赵祯话音一转:“宗保护着的那小子, 叫什么来着?”
张茂则执手道:“回官家, 那人名为赵德,如今在开封府办差。”
“瞧瞧,老包都有识人不清的时候。”赵祯虽笑着, 眼底却透着无奈,“回头你跟老包说,找个由头撤了他的职, 不再录用,顺便提醒宗保, 离他远点儿——这话不能让皇后知道。”
张茂则这下懂了,官家是在帮唐玄。
赵德本身家境并不好, 这些年靠官俸和贩卖私盐才过上了大鱼大肉的日子。官家撤了他的官,让他无路可走, 慌了神, 兴许就能扯出身后的大鱼。
看来, 官家这是打算拿他开刀了。
赵德此时在张茂则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该罚的罚了, 该奖的也得奖。”赵祯想到司南和钟疆, “茂则啊,你帮我想想,怎么给他们个惊喜?”
“是。”
火锅店内, 赵德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将拐入一条悲惨的小路,司南和钟疆也想不到将要迎来怎样的惊喜,大伙都吃开了。
为了狠狠地宰赵德,司南专门挑着贵菜上。
“新出的小泥鳅,炸得酥脆金黄,可单吃,也能在锅里涮,要不要?”
“要,尽管上!”亲从官们笑着回应。
“嫩滑小羊肉呢?用香料腌过的,去了膻味,微微辣,要不要?”
“要要要!”
“十盘够吗?”
“十盘哪儿够,怎么也得来个二十盘。”
“好嘞!那就二十盘打底了。”
“放心,不会给您剩下!”
司南跟亲从官们一唱一和,分分终吞掉赵德十贯钱。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知道,嘉祐年间一贯钱可以供二十来个大汉饱饱地吃上一顿酒肉。
配合司南应声的主要是唐玄这边的人,跟赵兴一道来的那些虽然没吭声,手上却没闲着,几十盘肉上了桌,眨眼的工夫就没了。
赵德一口没吃,气都气饱了。
小郭到后厨端菜,憋不住笑:“我瞧着那位的脸色,挖下一块来能跟城墙上的青砖比比了!”
司南更是一脸坏笑,“这才到哪儿?大招在后面——今日辛苦些,哥给你们留了肉,等着闭了店,敞开了吃。”
小郭嘿嘿一笑,“谢过东家!小子就麻利地上菜去了。”
“等等。”司南叫住他,转身盛了碗银耳羹,“把这个给郡王,叫他少喝酒,多吃菜。”
“好嘞!”小郭把小碗往托盘上一放,一路小跑着去了雅间,“郡王,这是东家专门给您盛的。”
唐玄嘴角勾起一丝微小的弧度,淡声道:“他还说什么了?”
小郭笑呵呵道:“郡王还真猜着了,东家让我给您带个话‘少喝酒,多吃菜’。”
一桌子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