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龙傲天误认成老乡后
不是来找他,而是来找你……在这样的巷子里,容汾用这样的神情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太吓人了。他站在这雨水横流的初春的巷子里,却像是站进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戏剧的舞台。那舞台上似乎还有一树树的桃花盛开。而他就在这片桃花下,看向十九岁的周逊,对他恍惚地道:“我不是来找他的,从来不是……我是来找你的。周逊。”
这样的场景比周逊的所有想象中的报复景象还要恐怖——这份恐怖甚至来自不可觉察,来自不可知。他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哑着嗓子道:“你想做什么?”
“……我有那么多的机会,你写过那么多的东西,我怎么没发现?”容汾看着他,仿佛还在梦呓般的自言自语,“你也能参加科举,你也能考上状元或者探花。可那时,你就住在我的府上。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见过,对着什么都能笑出来……任何一个时刻,只要我伸出手,就可以……为什么我当初没发现?”
“你到底在说什么?!”周逊这下子是真的毛骨悚然了,他急切地回过头去,想看到一个出路,可容汾却抓住了他的手臂。
只在容汾抓住他手臂的那一刻,周逊便大叫起来:“放开我!”
“你别怕,别怕……”容汾像是如梦初醒了,他被吓得自己松开了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别怕,好么?”
周逊这才停止了颤抖的肩膀,深深地吸入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此刻很难逃离这里,然而很幸运的是,容汾似乎只是看起来疯狂,却并没有伤害他的打算。
他只好冷静道:“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容汾一时语塞。
他处心积虑地筹划了一整个月,才得来的这场从王府里潜伏离开的这场逃亡。他带着几个侍卫,在这条无人的小巷里静静等了许久,才看见周逊向这边走来。
他为了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一路上,他都想着,自己要对周逊说什么呢?
说什么呢?
他蹲在这里,看着周逊走进来。周逊的身边没有容泫,这很好。他很怕自己看见了这一幕,便会发疯。
可当他终于站在这个人面前时,他却发现……自己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怀念过去温柔旧影(周逊:并不存在),幻想自己在桃树下拉住了周逊的手周逊猫猫:飞机耳并哈气皇帝:汪汪汪!!(背着我欺负我老婆!!)
第120章 他想,持弓的皇帝,看见了
“其实……”周逊许久之后, 才听见容汾的声音。他像是咬着嘴唇似的,说得特别、特别地小心,“我只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么?”
去看看?
周逊回顾人烟稀少的街道, 再看向两侧拿着刀剑的王府侍卫。他动了动睫毛, 道:“我难道还有权力说不么?”
容汾听见这句话后大喜过望。他说:“只是带你过去看看……真的只是带你去看看。你放心, 我一定会把你送回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周逊轻轻嗯了一声, 点了点头。
他随着容汾走上那辆马车,并在登上马车前,暗中解下腰间的穗子, 将它扔在了不让人瞩目的角落里。皇帝今日说过等他上完了朝、会在周逊家里等他。等他发现周逊迟迟没有回来后, 必然会来找他。
而容汾……他看不出来对方有伤他性命的打算,暂时, 也只能这样权衡为之。
马车在京城中静静地行驶着。容汾坐在周逊对面,他没有对周逊动手动脚,也没有靠近他。只是小心地、过一会儿、再看他一眼。他不说话, 周逊也不说话。他只是暗暗地记着容汾马车的路线。
马车过了大街小巷,往城南、往城西……过了红梅坊……然后是烟云坊……在烟云坊附近,马车停了下来。
好, 既然是还在京城里,他总有脱身的法子。眼见马车停了, 容汾第一个下车, 他将手递给周逊,道:“路滑,你扶着我……”
周逊连手也不曾给他一下。他自己跳下了马车。
容汾的手就这么尴尬地浮在空中。他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只能自己收回了手,道:“……好。”
那句“好”根本没有人回应,也不知道他自己觉得自己是说给谁听的。
“这里是城边的西南角, 在这里,有一座高高的钟楼,钟楼下有河。河水从城外来,然后往城里一直流。小时候,我就喜欢在这里。我喜欢坐在钟楼上,抱着腿,看着京城……一个人也不带。我在钟楼上,钟楼下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感觉,这个世界还有那么一个地方,是属于我的。”
容汾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看着河水,又看着远处的钟楼,露出了近乎向往一般的神情:“你知道么?其实我拥有的东西很少。皇宫是容泫的,京城是容泫的,父皇的称赞、朝臣的赞美也是容泫的。因此只有在这里时,我才感觉,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你要随我……”
他像是很小心地道:“上钟楼看看么?”
他这话里带了一点古怪的、仿佛分享一般的意思。周逊听着他的这句话,心里体会到的意思也很明了——五王爷的意思是,属于小时候的他的,只有这个钟楼,而现在,他想把这个钟楼分享给周逊。他想让周逊上去,陪他看看。
如今皇帝的人还没到。而五王爷莫名其妙地和他讲起了自己的故事,话里话外,甚至还有些“挽回”般的意思。
——他在挽回自己?他为什么要挽回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王爷打算挽回自己这件事,本身就是古怪的。而更古怪的,是他语气里那种低声下气的、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态度……这是周逊过去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态度,那是一种,道歉的态度。
周逊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容汾怔了怔,他回过头,看着暮色里的钟楼,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说着,“如果在那时,我早就知道……”
“该陪王爷上这里的人,不是我,而是周采。”周逊讽刺道,“王爷怎么了,怎么对一个‘赝品’这么上心?说出这些无意义的话来,是想让我看笑话么?”
“……不,当然不是周采。”容汾还沉浸在那种幻梦般的想象中,“从一开始,原本站在这里的人,就该是你和我。”
——就该是你和我?
周逊怔了怔,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在厌恶与冷漠外有了诧异的感情。他看着容汾在钟楼下的背影,静了许久,才开口道:“为什么该是你和我?”
他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捕捉到了一点容汾这份古怪的来源。并且意识到,这句古怪的话,仿佛一根尖刺、一把刀……将当时的自己和某种命运骨肉分离地剥离开。
“因为……”他听见容汾霍然卡住,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声音,“周逊,你说,如果当时在江州相遇的是我们,会怎么样?”
周逊还是没弄懂他在说什么。可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一股让他的牙齿咬紧了,让他如果不听见背后的真相,便终日无法入眠的血腥味。那股味道就像是魔鬼的低语,他告诉他,来听啊……你想知道的所有真相都在这里。为了这股血腥味,他眼神暗了暗,忍住嘲讽的话、忍住所有的恶心,低声道:“会怎样呢?我不知道。至少,我不会今日才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榜上。”
那一刻他听见了容汾的呼吸仿佛被掐住的声音——像是战场上,被打断了腿的士兵痛极了,会掐断呼吸来忍受疼痛般的行为。许久之后,他听见容汾说:“是啊,原本你三年前就应该参加春闱,原本你……原本我,早就该找到真正的知己,原本在江州时我就该和你见面。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们那么相像,都有一个千倍百倍胜过自己的哥哥……而我会助你赢过周采,看着你就仿佛看着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