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小皇帝不做人了
江遂盘腿坐在软塌上,双腿围着毯子,他正仔细的在纸上画着什么,而在他手边,有个大红色的精致走马灯。
从卫峋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还有微微抿起的唇角,他画的努力又认真,白色的绒毛圈着他的脖颈,遮住了他细长的脖子,还有清减的下巴,给他去了几分隔阂,又增添了几分柔软。
站在门外看着他,卫峋心里的火气就跟被大雪浇灌了一样,刷的就灭了,心脏也软的一塌糊涂,连五官都显而易见的柔和了下来。
悄悄捻了捻染上寒气的手指,等稍稍发热以后,他才抬腿走进去,挨着江遂坐下,卫峋一边伸手给他整理围脖,一边问他:“画什么呢?”
那只白色的狐狸最终还是没逃过当围脖的命运,绒毛擦过耳朵,江遂不禁笑着动了动身子,“痒。”
然后,他拿起那盏未完成的走马灯,给卫峋展示他已经画完的那部分:“我让江六做的,江六别的不行,手工活特别好,就是做东西太慢了,这个灯我提前两个月让他做,他昨天才给我拿过来。”
说着,他勾起唇角,“但是很漂亮吧?上面还洒了金粉呢。”
六角形的走马灯精致无比,但真正吸引卫峋的,是走马灯里微小又纯稚的画。
第一幅,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孩面对面的站着,冷清的月下,少年把手里的食物递给小孩。
第二幅,少年长高了,小孩穿上龙袍,烛火摇曳中,少年教小孩读书,小孩脸上带笑,少年的神情十分温和。
第三幅,少年变成了青年,小孩也长大了,但是他们没有穿上显示君臣之别的衣服,而是换上百姓的服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紧密的牵着手。
第四幅,小孩又穿上了龙袍,他的神情十分威严,年纪比之前也更大了,他正在严肃的看一本奏折,而那个青年,坐在他身边一边吃葡萄,一边笑吟吟的看着他。
六角宫灯一共只有五个面,前四幅江遂都画好了,只有第五幅,还是未成品。
卫峋的睫毛颤了两下,喉结上下滚动着,他突然伸出手,越过江遂,把那幅还没画完的拿到了手里。
江遂有点着急,“哎——还没干呢,别碰坏了。”
卫峋却不管他在说什么,垂眼望着手中的画,良久,他都没再做出其他的动作。
第五幅,小孩步入中年,他蓄起了胡须,站在一个高台上,底下是密密麻麻跪伏的百姓,他正在受万人敬仰,可他的身边,已经没有那个青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遂:其实……是????團隊我还没画完
*
昨天我就是笑笑……看你们一个个紧张的,真是,我是那种喜欢发刀虐读者的人吗?!
……
我只是喜欢欺负读者罢辽_(:з」∠)_
第73章 十年
江遂擅长山水, 却不擅长画人物。
他画出的线条稚嫩,水平就比学堂里的孩子稍微强一点,基本属于古代版的火柴人, 看起来和小人书似的。但也有优点, 胜在一目了然、特点鲜明,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画的是谁,又是什么样的场景。
卫峋把第五幅画拿在手里许久,江遂想再抢回来, 却迟疑了一会儿, 直到他看见, 卫峋垂下的眼眸有隐隐的水光显露出来。
江遂愣了一愣,随即, 他伸出手,用轻柔又不失坚定的力道,把卫峋捏着纸张的手掰开,将那幅画扔到桌子上,江遂扯起嘴角,“我还没画完呢, 你是不是误会了?”
卫峋抬起头, 淡红色的眼睛直视着江遂, 看的他心头一跳, 然后像是被人用力揉皱了一样, 又疼、又压迫的难受。
国师当初送他的药, 确实是有效果的,没想到他连江遂究竟得了什么病都不清楚,竟然一举打败江二和沈济今两位神医, 提前这么久给江遂研究出了可以止疼的药物,如今江遂已经把那些暗金色的丹药全部吃完了。
以前毒发,江遂会疼的死去活来,后来再毒发,这疼被弱化了几十倍,虽然还是疼痛难忍,但江遂试了这么多年的针灸,每个月后脑穴位都会被扎一次,对他来说,这种疼痛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但就是因为这样,有些时候,江遂都很难辨认,自己的心疼到底是毒发,还是仅仅出于对眼前人的在意。
若说以前江遂还会偷偷纠结这个问题,现在他已经不再纠结了。
因为,那三到五次的机会他早就已经用光了。
江二和沈济今几乎是同时诊断出,思美人已经在他体内彻底发作,往后他不再需要克制自己,即使疼,也没关系了。
垂眸笑了笑,江遂说道:“第五幅,是我幻想中未来的你,峋儿那么厉害,再过一二十年,这天下必定会海清河晏,到那时候,你就是改写历史、为千万百姓记住的千古一帝,而我……”
卫峋并没有打断他,他安静的听他说着,可是江遂自己却说不下去了。
他本来是想在第五幅上画一个自己,就站在中年皇帝身边的自己,这代表着不论到什么时候,自己都会陪着他、看着他,他想用这种方式激励卫峋,也是给他留下一个念想,然而真正的说出口,他才发现,这话有多不妥。
简直就是亲自剖开卫峋心中的伤口,撕裂他的皮肉,然后往上面大把的撒盐。
这几个月里,卫峋和他从没说过以后的事情,两人默契的忽视了这个话题,好像不提,那个可怕的未来就不会到达。
除夕,本是合家欢的时候,说这个好像不太合适,然而已经提起来了,那么说不说的,似乎都一样了。
抿了抿唇,江遂往卫峋怀里靠,两人的肩膀互相倚着,他抓住卫峋的手,觉得他手有些凉,于是,他把卫峋的双手抱在怀里,一边为他暖,一边斟酌着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江湖上的一种穴位功法。”
前一段话就这么无疾而终了,卫峋动了动手指,反手紧紧抓住江遂的手,然后哑着声音问:“什么?”
江遂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这种功法在将人点穴后,可以封住那人全身的经脉,经脉被封,人就会陷入昏睡,延缓身体的衰老,对毒,也有这种效果。”
卫峋没有回答,这功法听起来很不错,但要是真的这么有用,江遂肯定一早就说了,不会留到现在。
于是,他直接问道:“弊端是什么?”
江遂心中苦笑,太敏锐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管做什么,都瞒不过他。
捏了捏卫峋的指尖,江遂垂下头,慢慢说道:“弊端就是……封穴太久,解穴以后,流逝的时光会加倍反噬,老人会瞬间老死,生病的人,则会瞬间病死,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个办法,就相当于是个不需要温度的大冰柜,把人关进去,让人永远保持在临死前的鲜活上,可一旦把冰柜打开,人的身体经受了长期的冷冻、又要经受解冻,受不了这些打击,那么,人也就活不成了。
江遂说到一半,就感到了卫峋身体的颤抖,还没等他抬头,卫峋就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别想了!朕不会让你封穴的!”
江遂拧起眉头,他抬头看向卫峋,却被后者凄惶的神色惊到,愣了愣,江遂想也不想,便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他。
把头搁在卫峋的肩膀上,前额抵着他的脖颈,江遂加快语速安慰他,“不封不封,我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做了。而且,我说的不是现在,是以后,若真的走到那一步,无计可施了,你再封住我的穴位,这样,我还可以再继续陪着你……”
只是,那时候的他已经不会说话,也不会对着卫峋笑了。
江遂鼻尖一酸,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做,反而是对卫峋的折磨,让他日日夜夜对着一个再也醒不过来的人,这不是死了都不放过他吗?
想到这,江遂深深的把头埋进卫峋怀里,他双臂搂紧了卫峋的脖子,眼眶有些濡湿,声音也有些哽咽,江遂想让自己冷静,却难以抑制的喊了起来:“算了,不封了,再也不封了。对不起,是我太想当然了。”
卫峋听不得他说这些,他闭上眼,不住的亲吻江遂的头发,额头,脸颊,薄薄的唇瓣贴在皮肤上,带来柔软和温热的触感,还有一点水渍,在一触即分后,留在了江遂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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