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他揣了朕的崽(上)
纪宣灵一边大踏步往寝殿走,一边心情愉悦地侧头对他笑了笑,“辛苦阿翁了……”
他能走得这样顺利,全靠陈岁在其中遮掩。
陈岁捏了把汗,连说不敢。
“老奴倒不打紧,在宫里这么多年,多少见过些风浪,只是可怜给陛下做替身的那个小黄门,被吓了个够呛。”
说到最后,陈岁语气中已带了些笑意。
最倒霉的是,这小黄门原先并不在御前当差,昨日是临时替人顶班的。谁能想到,好心帮个忙,还能胆战心惊的穿一回龙袍呢。
纪宣灵也觉得好笑,原想赏些银子下去便罢了,却忽然福至心灵,问起了小黄门的名字。
陈岁仔细想了会儿方才忆起来,“好像……是叫陈庭,此前一直在膳房当差。因是老奴本家,故而有些印象。”
“陈庭?”纪宣灵向他确认道。
“正是……”
纪宣灵将这个名字默念了两遍,倏地便笑了。
他那时走得匆忙,尚未来得及将人仔细看清楚,但细想一下,昨日被他抓来做替身的小太监,可不就是陈庭的模样。
那个在寒风凛冽的夜里,替摄政王尸身盖上衣服的陈庭。
纪宣灵记得很清楚,那是近年来京中下得最大的一场雪,不过一夜便弥漫了整座城。
白雪皑皑,铺天盖地,也掩埋了宫墙内外的血雨腥风。
“阿翁觉得这个陈庭如何?”纪宣灵从记忆里回过神来。
陈岁知道陛下是看中那孩子了,虽不知是何原因,但总归是桩好事,于是顺水推舟道:“胆小了些,但好在懂事,更不会乱说话。刚好老奴那些个干儿子都早早离了宫,现下正缺个顺心的……”
这便是要收他做干儿子的意思了。
二人就这样两三句话替陈庭定好了去处。
纪宣灵是偷了皇叔的汗血宝马星夜奔驰回来的,明明一夜未睡,却没有丝毫困意。
他怕闭上眼,所有的一切便会如梦幻泡影般,转瞬消失不见。
“阿翁……”
“老奴在……”
正在为他铺床的陈岁巍巍转过身来,上前几步,做好了倾听的姿态。他开始渐渐枯朽的身形在昏暗的烛火下竟显出了几分佝偻。
原来阿翁这时候就已经老了。
纪宣灵感慨着。
“朕这些年同皇叔的关系如何?”他问。
陈岁弓着身子,低眉顺目,也不说好或者不好,沉默片刻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叹道:“陛下只是长大了。”
他答非所问,纪宣灵却一下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与皇叔也曾坦诚相待过,甚至他的功课、骑射,还有帝王之术,都是云幼清亲自教出来的。
可是从他登基的那天起,每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臣都在告诉他摄政王不可信。就连亲自将他托付给云幼清的父皇,临死前和他说的,也是让他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
最后走到这般田地,归根究底,是他对皇叔不够信任罢了。
纪宣灵自嘲一笑,闭上了眼。
见此,陈岁识趣的放下床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可惜他到最后还是没有睡着,在床上闭目养神一直躺到了巳时,估摸着云幼清差不多快到了,才叫人进来洗漱更衣。
云幼清此刻已经进城了,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一些。
倒不是他急着要见纪宣灵,而是他昨晚没睡好,早早便醒了过来。左右无事,索性催着大军开拔,这样将士们还能回去赶上顿午饭。
“皇叔到哪儿了?”
纪宣灵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然后张开双臂任由宫人们摆弄忙活。
“回陛下,已至朱雀街了。”回答他的并非殿内的任何一个宫人,而是从外头进来的陈岁,“街上人多拥堵,只怕要耽搁一会儿。”
说着,接过宫人手中的活,替他系上朝服的腰带。
摄政王声名远播,云幼清本人倒是格外低调,鲜少在人前露面。众人只知他是先帝亲口认证的美男子,但究竟有多好看就不得而知了。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怎能不瞧个真切。
纪宣灵对此并不意外,拍拍衣袖,便摆驾金殿同诸位大臣们大眼瞪小眼去了。
一炷香过后,云幼清姗姗来迟。满朝文武无一人敢上前指责,偌大的金殿之上,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臣云幼清,参见陛下。”
一身绛红色朝服的云幼清挟风走进殿内,撩起衣袍下摆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在其他人看来,摄政王离谋朝篡位几乎仅剩一步之遥,偏偏云幼清在遵循这些虚礼的事上,有着叫人无法理解的执着。
纪宣灵居高临下,清楚地看见了右相不屑的目光,好像在嘲讽他的虚伪。
不止右相,所有人或许都是这样认为的。
云幼清似乎毫无所觉,低着头,背却挺得笔直。身上衣袂朱红,明艳得过了头。
纪宣灵按捺着止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虚抬右手,“皇叔辛苦了,不必多礼。”
“谢陛下……”
众目睽睽之下,纪宣灵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按例听云幼清将半个月前就快马加鞭送到他手里的捷报又详细复述了一遍。
也不知那位名叫副将后来是如何同云幼清说的,论功行赏时,竟真教他闭口不提升迁一事,让纪宣灵好一顿吃味,愈发在意起这件事来。
云幼清虽不提,但各人功过皆有记录在册,纪宣灵不能当做没看见。也正是因为在意,他才没有同皇叔对着干,最后给曹俭封了个有名无实的昭毅将军。
曹俭本人十分满意,只是这般行径落在旁人眼中,却成了陛下在刻意打压摄政王心腹,彻底将二人不和的事给坐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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