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
礼珏吓到了,一动不动地坐着。
茭白都伤得那么重了,怎么还跟他大哥打架。
大哥也是,半边脸上的肉都被抓下来了,腿更是……
这是为什么啊?
他们不是要共患难,一起想办法走出困境的吗?为什么总是这样?
“别打了……”礼珏喃喃,眼泪淌了一脸,“你们别打了,求你们了……大哥……茭白……”
没人听。
茭白跟齐子挚都疯了,他们借此机会发泄,两人像一大一小两头兽类,没有技巧,只是动用最原始的手法去撕咬对方。
这场充斥着巨量负面情绪的交锋,以齐子挚把茭白踢飞终结。
茭白用额头抵着地面,艰难地爬起来,手臂颤巍巍地打弯,他又倒回去,青紫的脸歪向齐子挚,咧出带血的虎牙。
齐子挚粗喘着,样子比他好不到哪去,刚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一样。
茭白本来不想再继续了,可他一看见泪汪汪的海豹就来气,他凭着不知哪来的劲站起来,晃动着走到齐子挚跟前。
对着他的脸吐了一口。
“呸!”
齐子挚抹了把脸:“你是个疯子。”
他的尾音还飘在血气未散的空中,脚下突然一震。
整艘船的船底像是被什么东西顶冲了一下。
茭白眼皮猛跳。
遇到什么了吗?海底火山还是?
礼珏的哭声充满无助,齐子挚往他那赶,瘸掉的那条腿因为没得到治疗,本就在强撑,今晚又遭遇了船员的踩碾,和茭白的攻击,现在那股疼痛扩散到了全身,导致另一条腿都使不上力。
齐子挚咬牙坚持,满嘴血腥:“小珏别怕,大哥在这——”
“砰”
背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齐子挚回头看了一眼。
“大哥……大哥……
”礼珏惊恐不安地大喊,哭得快昏过去了,“船怎么了?是不是撞到哪了要沉啊?我们怎么办啊?!”
齐子挚收回了视线没有再看,他绷紧面部线条,脚步对准了弟弟的方向。
茭白躺在地上,眼睛肿得睁不开,他把两只手放在腹部,就像刚进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
安详地等……
等齐子挚吃屎。
那一架让他憋了半年的怨气都泄掉了,舒坦。
茭白发现了什么,骂了声:“草”。
礼珏的活跃度又涨了,这是连他和齐子挚打架都能引起好奇心?小朋友的兴趣很好培养啊。
茭白擦掉嘴边跟下巴上的血,外面的嘈杂声若有似无地飘进来,他费力呼吸。
船出事了。
最浓的狗血就要来了。
沉睡的船员们全都醒了,赶往同一个地方。
刚才那一震,导致其中一个仓破了个洞,海水大股大股地冲涌了进来。
第56章
这一晚是大年二十九, 除了在驾驶室指挥的船长,几个副手跟瞭望员,其他人都在慌里慌张地检查各个仓, 直到将近黎明,他们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确定只破了一个仓, 也被他们及时发现了,阀门以最快的速度关上,海水漫不出来。
大家瘫坐在小餐厅里,对讲机与安全帽全都丢在一边, 身上的衣物潮乎乎的, 全是汗。
一个仓漏水,船是不会沉的。
可他们还被困在这里, 明天, 后天, 或者下一个小时, 又会遇到什么呢?不知道。
四周没其他船只, 就他们这艘船孤零零地飘在这片海域, 根本无法发出求救。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见到海盗。”有船员握拳捶打酸硬的腿,他暴锤两下,绝望地嘶吼了声, “啊!海盗呢, 为什么连他们都没个影子?”
旁边的船员嫌晦气,连着呸了几下:“你疯了吧?海盗来了, 咱们还有活路走?”
“你知道个屁!他们一直在不明海域出没, 比我们了解深海,有他们在,我们可以跟在后面啊!”
“卧槽, 你真疯了,你想海盗给你带路?凭什么?你是天运之子还是海的王子?他们来了,只会抢了物资,把我们杀了抛海,再让船沉下去,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那两人吵起来,脸红脖子粗,唾沫横飞,脖子也伸得老长,像极了两头荒野里徒步许久的旅人,濒死前的回光返照。
没人劝架。
就在极度躁乱又极度沉闷的氛围下,海平面上缓缓出现了一条浅橘色的细线。
那线条周围晕染着柔和光晕,和冰冷昏暗的海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人看了眼睛刺痛,内心澎湃。
天亮了。
赵叔搓着脑门安全帽留下的印子,蹦出一句:“今天过年。”
已经叠在一起你死我活的两个船员都一愣。
“过年啊。”老头把廉价的香烟头嘬了好几下,实在嘬不出味儿了才丢开,“大家今天捯饬捯饬,中午好好吃一顿,再喝两杯。”
“是啊,别想太多了,生死有命。”
“说不定年夜饭一吃,罗盘就恢复了呢,先前不是有反应吗……”
有部分人刚离开航线的时候很惊慌很崩溃,他们都想跳海游游看能不能游出去,有几个还真尝试了,最后落水狗一样游回了船上。这些天下来,他们渐渐就看开了。
过了会,干了大半辈子的老船员发声:“只要信号恢复了,海图显出来了,就算那时候船撞了哪要沉,我们也能活。”
赵叔附和:“是啊,罗盘一恢复就代表我们已经离开了那块鬼怪海域,到那时就算是翻了船,我们都还有希望。”
“可别乌鸦嘴了!”经验略少的小船员听不了这个。
“乌鸦嘴?这按你们年轻人的说法,叫f,f什么来着?”老头笑呵呵地来了一句。
小船员拒绝回答。
大家喝了些水,看了会早就看腻了的日出,气氛缓和了一点点。
过年毕竟是喜庆的日子,也传统,大家都过,就有共鸣。
况且他们也不是第一年在船上跨年了,有回忆。
于是昨夜那一震带来的恐惧被大家暂时刻意放下,他们腾出空间迎接新年。
.
赵叔带着早饭,在同事们的暧昧或鄙夷眼神中回房间,一进去就惊到了。
床上的青年平躺着,一张脸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就像是刚结束一场恶战,身上还带着从战场上带出来的戾气。
“小茭?”赵叔反应过来,快速关门,不让往里瞟的同事看到,“你新添的伤是哪来的啊?”
“摔的。”茭白的心情跟他残坏的身体情况刚好相反。他特快乐,甚至还有点即将看到一部电影高潮环节的小期待,过了高潮,就可以快进送回收站了。
真他妈受够了胃里晃荡的恶心感,天天吐,他的喉咙就没好过,嘴里都有挥之不去的铁锈味道。海上这瓢狗血请速速来。
赵叔不知道茭白的想法,只感觉他是情绪不好,撒谎都懒得找合理点的说法,摔能摔成那样?三岁小娃娃都不信。
这孩子有一点……自虐倾向。
赵叔想啊,年纪轻轻的,长相也算不上多天下无双独一份,他能住进戚家,必定承受了别人无法想象的压力,都不容易。
“船怎么样?”茭白把脑袋歪过来。
赵叔说了大致情况。
茭白:“……”震得那么厉害,就破一个仓?不可能只是这样。
他意有所指:“赵叔,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
赵叔在撕榨菜的袋子:“准备什么?”
“你说沉船啊?”他从下往上将榨菜挤出来,往稀饭里抖进去一些,“沉不了的,我们这船不是一般的小船,破一两个仓都没事。”
“小茭,你嘴上的伤更严重了,说话都淌血,还是等稀饭凉了再吃吧。”赵叔把小桌挪到床前,让茭白能够到。
茭白没胃口,他转头去看房里仅有的小窗户。外面是水和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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