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
沈而铵不爱吃火锅,他看了看茭白期待的眼神,安静地拿起了筷子。
茭白耷拉着眉眼,萎靡地闻着香味:“对了,这次的事,你家里知道了不?”
沈而铵摇头。
茭白的表情有点失控,这少爷一个人摆平了?怎么摆平的?
啊对了,他前不久就说了的,有人可以用。
好吧,主角攻嘛,可以的。
茭白的神经末梢开始松懈,语调懒散了起来:“你自己的伤看过没?”
沈而铵吃掉碗里的一条莴笋:“没事。”末了又补充几个字,“都是皮外伤。”
茭白有一点不满,沈少爷太闷太静,独处的时候挺费劲,他想起对方的人设砸了咂嘴,就这说话的频率还算多的了,以后话更少。
“你不想别人知道你跟我住在一起。”
沈而铵看着脸色憔悴的茭白。所以家里不清楚他出了事受了伤,新室友为他断三根肋骨,躺在这里。栋子也不知情。
猝不及防被猜中心思的茭白讪笑,沈少爷,实在是对不住,我和打你的那伙人一样鸡贼,捏准了你的脾性,确定你不会对家里透露你的生活和学习大小事,才敢搬过来。
因此茭白是绝不会把他和沈而铵合租的事告诉别人的,他都是尽可能地掩藏,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能拖到搞定沈而铵的那天。
那是理想局势。
假如有突变,那就见招拆招,人是活的,总有路走。
茭白避开了沈而铵那双和他老子一样有穿透力的眼睛,半开玩笑道:“被你说中了呢,我身份尴尬嘛,你奶奶知道了,会以为我要带坏你,那还不得整死我。”接着茭白哈哈,“不止你奶奶,还有你两位父亲,他们都饶不了我。”
沈而铵看着沸腾的火锅,反应迟钝地掀起眼帘:“两位,父亲?”
“沈寄和梁栋呗。”茭白揶揄。
沈而铵的目光在茭白脸上停留了许久,他轻眨眼睫,意义不明道:“我第一次听到别人叫他名字。”
“不习惯啊?多听听就习惯了。”
茭白撑不住地闭上眼睛,半睡半醒间想,齐霜那天来学校找他对峙的时候,他还奇怪对方怎么没有提他搬到沈而铵那儿的事。按理说齐霜既然知道他在三中7班,铁定会查个明明白白然后发疯咬人。
这会儿茭白才了然,齐霜不是漏掉了那一茬,是没查出来,想必是沈而铵做了什么动作给遮过去了。
此时的沈而铵是个好孩子啊,还会默默替他打掩护。
茭白陷入沉睡之际,被子被一只手压了压,耳边隐约响起沈而铵的低语:“如果,你再碰到那个人,不要在他面前,那样叫。”
你那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反骨已经被那个人看见了,千万不要被他掐住。
否则,你会再次被拴起来。
那条狗链会比第一条更加牢固。他也不会再把狗链交到老太太手里,而是亲自栓着你,直到你的反骨被他抽出来,失去血性和自我,成为一只真正的,只懂臣服于主人的宠物。
而现在的我远远不是他的对手,无法帮你脱身。
.
茭白连沈而铵什么时候吃完火锅走的都不知道,他做梦了,梦到的是爸妈的死,这不是他头一回做这个梦,可这是他唯一一次没有在梦里刨着墓碑绝望大哭。
大概是肋骨断了,睡梦中都潜意识的不敢乱动。
不知过了多久,茭白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不舒服。
那种不舒服不是生理上的,是心理上的,就像是被人剥了衣服裤子,用放大镜贴着皮肤,一寸一寸考量。再拿很细的钢笔一笔笔描摹。
茭白蹙着眉心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站在床边抽烟,满身烟酒味的……沈老狗。
“是梦。”
茭白闭眼,下一刻他就被抓住睡衣提了起来,一团辛烈的烟雾混着酒气喷在了他抖动的眼皮上面:“梦醒了,小狗。”
第21章
茭白及时屏住呼吸才没被呛到, 他瞪着近在咫尺,忽明忽灭的橘红星火,心情如同深秋的夜风, 凉透了。
妈得个蛋,这大晚上的, 沈而铵是死的吗,竟然就这么让这老东西进来了?
怎么进来的,找房东拿的备用钥匙,还是让沈而铵开的门?
茭白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尽管年少时期的沈少爷羽翼还很单薄, 他老子在他面前就是一座黑森森的巍峨大山, 那是他现阶段仰望不到的高度。
但现在的沈少爷心是红的血是热的,他不会这么对待替自己挡铁棍的室友。
怎么也得事先发个信息通知一下。
【你的好友已上线】
“……”茭白找到了怒火发泄口, 他喷起了助手, “人都不知道在我床边站了多久, 还把我拎起来了, 你们才有提醒?”
【服务器延迟过高。】
茭白:“能换个服务器吗?但凡你们早点提醒, 我也不至于这么懵逼。”
【每个玩家都会被分配一个服务器, 进行一对一的监测,玩家如果想换服务器,需要积分购买。积分来源于玩家的任务完成度。】
【玩家茭白, 目前积分:0。】
茭白:……
要你说?
局势艰难。茭白的脑子一会儿混乱, 一会儿清晰,两者激烈碰撞, 导致他脸都皱了起来。
沈寄夹开烟凑近茭白, 冰冷的声音里尽是挑剔:“一嘴药味。”
茭白对他哈气。
沈寄嫌恶地把他丢回了病床上。
丢回了……
丢……
茭白痛昏了头,乱七八糟的咒骂声跟惨叫都没冲出来,全堵在了他的嗓子眼, 他只流出了生理性泪水,流了满脸。
病床上的人两边颊都湿了,泛红的鼻翼抽动着溢出可怜脆弱的气音,沈寄冷血冷情地俯视着,他儿子的眼泪在他这都不能获得特权。
“自己走,还是我拖?”
茭白疼得攥紧了身前的固定带:“拖你……妈……个……”
骂人都不连贯了,茭白哭得直抽,他一抽,疼痛加剧,恶性循环让他一度想撞墙。
“操你妈……沈寄……你活不了几年了……你会不得善终……”茭白疼得神智都不清了,也不知道嘴上在骂什么,他哆哆嗦嗦地爬到床头柜那里,拉开柜子抓出镇痛药。
沈寄是微醺状态,听力正常,生平头一次被人直呼名字,还被咒早死,不得善终,他的面色笼着令人窒息的冷意。
这是一只会咬人的狗,牙口锋利。
而且会叫。叫得很激烈,骨子里有狼性。
沈寄的体内有一瞬间爆出残暴的杀念,就在他想掐断狗脖子的时候,他的大脑皮层深处漂浮出一丝燥意。
那燥意在沈寄的血管里游走了一个来回,他稍一分神,想起了来这的意图。
沈寄合起眼大力揉几下突跳的太阳穴,他再去看往嘴里倒药片的小狗,眉间的戾气褪去了几分。
出车祸那次,小狗往他身上落的那一眼,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过几次,每次都是毫无预兆,没有逻辑,并且史无前例。
尤其是上周,助理将查到的东西汇报过给他之后,那个眼神被他记起来的频率更高了,甚至是在处理公务的时候都会出现。
沈寄采取的措施是让人把姜焉接到公司,变着花样地折腾了一下午。
然而效果甚微。
——有根小刺扎在他的某样东西上面。
沈寄认为那东西是他的情欲,或者征服欲,控制欲,施虐欲,他总归是在将近四十的年纪遭到了一个小意外,被刺扎到了。
而刺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身上掉下来的。
今晚助理问去哪,沈寄抽完一根烟说了个地址,他认为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必须尽快拔掉那根刺,将它碾碎,丢出自己的世界。
所以沈寄出现在了这里。
当然,这也有他喝了酒的因素在里面。酒精能稀释一个人的理性与原则,泡发一个人的本性欲望。
房内的空气既稀薄又湿闷,裹着一场连绵冬雨来临前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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