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重生]
新郎?
叶云澜深深蹙起眉。
敲门者所说是这镜中纸人的婚契对象?
可既是结婚,为什么要将纸人锁在房中?
……或者说,真正要锁住的并不是纸人,而是被纸人拉扯进这镜中世界的他?
种种诡异令人有些背脊发寒。他起身到雕花木床边,发现其中锦被叠着齐整,洒满了喜糖干果,放在上面沈殊的灵剑和衣物却已经不见踪影。
心口处的符咒已经不再发热……不对,是那张符咒已经不见了,而缺影剑也在他与镜中纸人交换之后不知何踪。
除了他自己身躯,他之前所着所带之物,似乎都被留在了镜外的世界。
如此一来,以他如今凡人之躯,能够动用的手段就变得极少了。
——除了使用禁术,强行提升到踏虚境界。
即便只有一瞬,他的力量也足以将这秘境彻底破开,但如此做法,他身体承受不住踏虚境界和禁术反噬,恐怕使用之后,也不能再活下来了。
他还要要寻得引魂花,为沈殊解除傀儡印,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此法。
他立在床边寻思了一会,走到那扇关起的窗柩之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再次将窗户打开。
外界浓雾未散,时而有凸起的人脸和肢体在浓雾里挣扎,他后退一步,将手里那块红帕揉成团扔出去。
沾有活人气息的巾帕一扔出去,浓雾里就聚合成数个形状扭曲的怪物争夺,撕裂,叶云澜几乎是看着巾帕在一瞬间被扯开破碎,而后消失在浓雾之中。
他思索了一下自己身体,恐怕并不比那红帕坚硬,知道这条离开的路恐怕不通。
那么,就只剩下一条了。
他走到那扇紧锁的房门边。他试图推动,然而不出所料,房门从外面上了锁,而缺影不在手中,力气比常人更为孱弱的他想要能打开此门,恐怕甚为吃力。
但他实际并不是要贸然推门出去,而是拔下头上一支发钗,在门纸上戳出一个细洞。
低头想要将眼睛往洞口处向外看时,却忽然觉得眼下情景有些熟悉。
他想起经年之前,他刚重生回来,在贺兰泽院中静养时候,也曾在窗户洞中窥见一只如狼般散发幽光的眼眸。
那是沈殊的眼眸。
那时候沈殊还是个面容苍白阴沉,满身戾气的少年,因一点救命之恩便执拗想要报答。
而如今的沈殊,已生得俊美凌厉,身材高大,总是想要将他护在身后。
叶云澜只恍惚了一下,很快便回过了神。
眼睛靠近了门上那处洞口,却只看道幽幽无光的黑暗。
没有什么宾客宴席,没有守卫灯光,是一片纯粹的、无声的黑。
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忽然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深沉的、难以名状的恐惧。
想要后退,却发现脚腕被什么缠住,已经动弹不得。
门依旧紧锁,他往下方看,发觉有黑色从底下蔓延了进来,如同粗壮的发丝一样将他缠绕,从脚尖一直不断攀爬往上。
如此情景,诡异之中却又有几分熟悉。
叶云澜用力挣扎,手中金钗插进张牙舞爪的黑色之中,却感觉自己仿佛插进的是一团柔软滑腻的粘液块,非但没有伤害到对方,反而被缠绕越紧。
越来越多的黑色蔓延了进来,将他手脚缠卷,簇拥着他拖往了那张铺满干果喜糖的雕花床。
叶云澜被拖放到床上,背脊碰上了凸起的干果,硌得他深深蹙眉。
那狂卷的黑色慢慢汇聚成了一个人形。
他带着面具,身上同样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双眼猩红如血,背后有飘絮一般的黑雾伸展开,与他的身体似乎不分彼此,令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邪恶可怖的怪物,而非人类。
……是魔尊。
叶云澜挣扎的动作停止了,久远而熟悉的人立于眼前,让他不禁恍惚了一瞬。
他听到对方低沉念:“仙长。”
又俯身在他的耳旁道:“娘子。”
那声音低沉激起他一阵战栗,可他在转瞬的恍惚中却很快回神。
叶云澜讨厌幻境。
他的神魂境界切切实实到达过踏虚,因此,寻常幻境心魔都难以将他迷惑,明明勾勒出是他所想所愿,神智却无比清醒,永远都无法沉溺其中。
之前进入秘境时候见到的忘川河奈何桥上是如此,而如今所谓婚仪,和“新郎”面前,亦是如此。
前世,他与魔尊之间,从来没有一个完整的婚仪,甚至没有一个确定的名份。
他们之间没有过任何婚契与道侣契约。
对方第一次对方在魔宫中举办的婚礼被他所破坏,道门设局追杀魔尊,而后一次,还没有来得及,对方便已远去。
叶云澜看到黑暗降临下来。
那种感觉,令他想起前世每次月圆之夜他被魔尊召入寝殿,跪坐奏琴时候所遭受过的恐怖。
想起魔尊每次心绪失控,就会将他深深缠卷起来的、近乎窒息的赐予。
那些柔软而冰冷的东西在解他身上的喜裙。
它们和魔尊本为一体,曾给过他恐惧和痛苦,令他哭泣求饶,却也有过极致欢愉。
他曾被陈微远耗费数年光阴炼制成炉鼎、敏感至极的身体已深深地铭刻住那些,即使重活一世,也无法忘却。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叶云澜咬着唇,侧头看向窗户,发现不知何时,外面浓雾已经散去。
苍白的月色照耀着大地,一条路往远处蜿蜒,看不见尽头。
第75章 逃离
灰雾散去,苍白月光照耀大地,那条路蜿蜒而至不可知处。
而本烛火摇曳的屋内,黑暗沉浮氤氲,那扇锁着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洞开,幽幽冷风吹掠而过,连烛火也悄然隐没在黑暗中。
一道冰凉滑腻的黑暗蜿蜒到他脖颈,一圈圈缠了起来。
身上人的眼眸殷红如血。
他明知是幻象,却因回忆而忍不住战栗。
红色喜服已经被那些东西灵巧解开,头上戴着的金钗碧玉也均被取下,乌发如瀑般铺散在喜糖坚果的床铺上,叶云澜的面色愈发苍白。
魔尊俯下身来,身后飘絮一般的黑暗汇成几道,朝他聚拢,将两人如蚕茧一般包裹。
他再看不到光了,只见到黑暗里两点血色,像是深沉黑夜里仅剩的星芒。
有东西抚上他的脸颊,但此刻他却已看不清、也分不清这究竟是魔尊的手,还是其他。
“……仙长。”
对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其中有着魔尊本身的低沉磁哑,却又仿佛包含了其他亿亿万万有着微妙不同的声音,一同响彻在他脑海里,极其的怪诞。
叶云澜在对方的呼唤里恍神,待回神之后,浑身警惕却在一瞬间提到了最高。
必须得逃——!
他狠狠闭上眼睛又睁开,支起发软的身体,用力扯开缠绕着脖颈的黑暗,挣扎着要从这片黑暗之中逃离。
可这样的动作却仿佛激怒了对方。
黑暗里,那两点猩红像火一样燃烧了起来,与此同时沸腾的,还有比黑夜更加浓郁的黑暗。它们像有生命一般将他缠卷覆盖,止住他的反抗。他的脖子被更紧地缠绕,手腕、脚踝上皆感受到了冰冷的束缚。
肩头传来了一阵痛楚,叶云澜闷哼一声,嗅到了腥甜的血腥味。
——是魔尊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这样的情景,前世也曾有过。
在漆黑的月圆之夜,在对方最为濒临疯狂的时候。
他被迫停止动作,紧紧蹙起眉头。
尖利犬齿抵在血肉上,慢慢划了过去,仿佛是在品尝什么。
“……够了。”
叶云澜终于忍不住哑声开口,然而对方却充耳不闻,只埋首在他肩窝。
周围涌动的黑暗张牙舞爪,这样靠近的距离,令对方身上难言的失控与疯狂得以传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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