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一夜露华浓
“我……”
吟霜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他甚至不知道骁粤说的人是谁,她是被福嘉嬷嬷刚从窑子里买回的,她甚至不知道骁粤为什么会被关进这个地方。
但上天似乎不想让骁粤等得太苦,院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压得极低的呼唤——
“骁粤——”
是齐德隆的声音。
骁粤心神一震。
他顿时忘记了病痛,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刚一起身便天旋地转地险些摔回去。
吟霜连忙扶住他:“哥哥小心。”
木制的地板已经在大火中碳化,经过经年累月的风化已经完全变酥,一脚便是一声裂响。
齐德隆的声音还在继续,骁粤走出屋子,满眼的杂草林挡住了视线,梁前,锈迹斑斑的风铃随风摆动,却不再作响。
他焦急地迈下阶梯,踩着青石板上的枯叶,穿过杂草林,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去。
齐德隆趴在地上,脑袋从送饭的小窗里伸了进来,乍一看像是刑场上准备斩首的囚犯。
他看见骁粤激动地挣扎了几下:“骁粤我在这儿!骁粤!”
骁粤看见齐德隆的瞬间,悬在他心头的巨石落下了。
齐德隆还活着。
祁宸没有为难他。
骁粤有那么一瞬间以为齐德隆也死了。
骁粤轻轻推开了搀扶他的吟霜,走上前去:“齐教授,我……”
他哽咽了,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卡着嗓子眼里。
齐德隆努力地抬头看他:“你看你,不用化妆都可以演吸血鬼了,你再哭几天就能去下去跟储玉作伴了。”
几日未见,骁粤削瘦得吓人,面色煞白,整个人苍白得犹如风中的美人灯,好似一吹就要破了。
伤心流泪既伤神又伤身,齐德隆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我是来给你送饭的,祁宸不在府上,福嘉就通融我见见你。”
骁粤压了压情绪,声音沙哑:“对不起……齐教授,我…”
“行了!”齐德隆打断他,“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储玉已经没了,祁宸现在重回太极殿,外面满天下都在搜捕方侯爷,而且皇上已经知道祁宸和方侯爷在东湖带兵厮杀,现在外面把矛头都指向你一人,你跟我走一起逃吧,否则咱俩都得下去凑一桌麻将。”
“好。”
齐德隆听见骁粤说。
骁粤竟然不反驳了,齐德隆无数次同骁粤说过相同的话,这却是骁粤唯一一次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
齐德隆艰难地蠕动了两下,仰起头:“你想好了?”
骁粤想好了,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他继续留下来只会害死更多人,或许只有他走,才能结束这一切,或许他走了,祁宸也会放弃对方裕物的赶尽杀绝。
褚玉的死让他彻底清醒,他和祁宸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祁宸纵使真的爱他,他也只会是祁宸手里的玩物罢了,祁宸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摧毁他的一切,而他,连恨和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骁粤恨,他恨祁宸如此狠心,可是……
可是这一切却真的能全怪祁宸吗?
骁粤错的离谱,他纵然深爱祁宸,却仍然遂着自己的是非观,一次次选择伤害他。
曾经,祁宸是原谅过他的。
他将红皮卷的秘密告知方裕物,祁宸原谅了他。
他将祁宸和霍达尔的情报出卖给方裕物,祁宸也原谅了他。
甚至连祁宸认为是他拿驭兵之术帮方裕物破了西洲的战局,祁宸也原谅了他。
终于,他激怒了祁宸,害死了所有人。
骁粤有悔,他若是从来没有跟方裕物牵扯在一起,他若是不要那么心慈软弱,若他能再坚定一些,狠心一些,他是不是就能真正同祁宸站在一起?
祁宸是不是早就能入主东宫?
那些死去的人,是不是都能好好地站在眼前?
……
可惜骁粤明白得太晚了。
一切都太迟了。
铸成的错已然无法回头,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回来。
骁粤殷红的眼眶噙着泪,眼神灰暗得近乎心灰意冷,沉默了很久,他喑哑地动了动嘴唇:“……我想家了。”
齐德隆从下往上怔怔地看着他,忽然从洞里将脑袋拔了出去,然后塞进来一个篮子:“这里面是给你熬的粥和菜,还有福嘉老太婆给你的药。”
骁粤接过篮子,苍白的指节颤抖着。
齐德隆:“祁宸下令不许给你看大夫,这药是偷偷给你熬的,你留着命等我消息,这几两日会有雷暴,我想办法给信号泵充电,你乖乖吃饭。”
“……”
“听见没有!”
“…好。”
骁粤说。
……
第115章 第七卷 ·繁华草莽暮烟中(15)
紫宸宫——
皇上卸下了龙袍,穿着一身棕色的长袍坐在茶榻上,不怒自威的脸上阴云密布,他低首抬眸看着跪得笔直的祁宸,思量了半晌,沉重地开口:“一个意图早登大宝谋害朕,一个为了个男倌在王城脚下动兵厮杀,真是朕的好儿子,好皇弟啊。”
祁宸木着脸,跪得一派理直气壮。
皇上看到他的脸便忍不住声色俱厉。
“谁说宸儿是为了男人动的兵?”旁边的老太后将茶递到嘴边,还没喝又放下了,“分明是你那好皇弟的手下拒不伏法,宸儿不得已才与之兵戎相见。”
皇上转向太后,谦恭地颔着首:“就即便如此,那坊间传言也不能置之不理,现在百姓都在传那骁粤是迷惑信王和神通候的妖物,信王还为了一个区区男倌,假借抓捕谋逆之名公报私仇,这成何体统。”
“骁粤?”老太后一双蛾眉微蹙,长长的护甲敲击着玉茶杯,“就是那日在郦都城里,抱着尸体满城跑的那个?”
皇上点头哎了一声:“是他。今日朝堂上大臣们都纷纷上奏,要朕处死骁粤以平谣言。”
老太后放下茶杯:“处死便处死,你让宸儿跪在这儿又是做甚?”
皇上只用余光瞥了一眼祁宸,整张脸又沉下去了:“哼!”
老太后顿时不悦:“可怜我这孙儿,遭了皇帝你那般对待,关进那大理寺几次遭人暗害也不记恨,还舍命护驾,好端端的没了一只眼睛,这会儿还被你罚跪。”
“太后明鉴,并非儿子罚他跪在这儿。”皇上起急了,瞪了祁宸一眼,斥道,“你自己说!”
老太后一脸心疼:“宸儿,快告诉皇祖母你为什么要跪啊?”
祁宸神色不变:“求父皇饶了骁粤。”
“你……”皇上横眉一竖,“太后您瞧瞧他,如此不知轻重。”
老太后故作不悦,道:“宸儿不可胡闹,民间传言可大可小,此事实在有损皇家颜面,杀一个骁粤能平息谣言何乐而不为?”
祁宸岿然不动:“请父皇饶了骁粤。”
老太后瞪了一眼又要发怒的皇上,轻言细语道:“前些日子你不是已经发现他同方裕物有染,下令要将他豁皮抽筋吗,怎的现在又不愿了?”
祁宸:“孙儿反悔了。”
“岂有此理!”皇上拍案怒吼,“为君之道岂能出尔反尔!”
“皇帝!”老太后赶紧阻止他,“皇家君臣也是父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再言之那起初不就是你默许宸儿把那个祸害弄到身边的么。”
皇上反驳:“朕就是高估了他,让他去拿驭兵之术,他倒好,事没办成还给整个皇室蒙羞。”
“皇帝,言重了啊,”老太后觉着他越说越过分,“不就是一个男倌么,他若是真喜欢,你就依了他便是,难不成我堂堂南粤泱泱大国,解决祸事只能靠杀一个小男倌?”完结小说就在完-结-阁www.wanj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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