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一夜露华浓
骁韩云也只是击杀了山匪,阴差阳错地救了他,自觉担不起这声“报答”。
不知是否因为双眼失明的缘故,周围一旦安静下来,瀑布的水声便在骁韩云的脑中不断放大,风声凛凛,连火焰闪动的声音都仿佛充满危机。
他想听人的声音,便轻声询问:“听你的口音,不像泾阳人?”
“…”小商人一顿,不动声色地看向他,觉得这将军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传闻中的骁韩云相貌奇异,豹头环眼,面似雷公,开嗓声若洪钟,可眼前这位骁韩云不但面如冠玉,还声若柔荑,像那漂浮在空中的羽毛,轻飘飘得让人心醉。
没曾想他脱下了那身战甲,竟平添了几分柔弱,竟不像个纵剑肃杀的将军,倒像满腹经纶的教书先生。
等待了良久,骁韩云才听见身旁人说:“我是南粤人。”
南粤人??
这并不稀奇, 泾阳与南粤商道互通,贸易自由。
可惜兔死狗烹,南粤作为东洲第一强国,早已野心勃勃,泾阳王正是识破了这一点,才舍近求远求助皋戌。
骁韩云视线空白地落在地上:“你是要经飞仙关前往泾阳王城?”
小商人平静道:“是。我送的是救治瘟疫的药材。”
骁韩云继续道:“你既已知如今南粤与皋戌在此处开战,为何不绕行?”
“药材特殊,难保存,”他道,“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泾阳王城,横跨飞仙关是最快的捷径。”
骁韩云:“……”
如今三国政局紧张,好比满弓上弦,矛盾战争一触即发,这个端口竟还有南粤人不惜犯险 往泾阳送去珍贵的药材。
不过骁韩云转念一想,这虽说是发国难财,但也算雪中送炭。
骁韩云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祁 …”
“??”
“祁亭。我叫祁亭。”
第47章 第四卷 ·妖姬脸似花含露(3)
天神门一夜大乱,禁军封城,镇抚司、监察寮全城搜捕,皇帝仪仗连夜出宫,黄屋卤薄,车驾之上五彩羽毛为采羽幢式旗,精兵夹道,重臣开路,朝信王府长驱直入。
信王府灯火通明,殿内殿外乱作一团,太医院提点蒲善,携太医院使赵天鉴及众太医齐聚千秋殿。
前堂之上,皇帝身着刺眼龙纹蟒袍,扶额坐于太师椅之上,久久不语,堂下太医院众臣跪倒一片。
太医院提点蒲善疾色匆匆地从内室冲出,他的膝盖刚一点地,皇上稍作抬头。
那是一张与祁宸三分相似的脸,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痕迹,不怒而威的眉宇间,带着心力交瘁的疲惫,他沉声叹气,道:“情况如何了?”
蒲善顶着满脑门的汗,道:“回皇上,箭头已经取出,离心脏是差了几分,只是箭头淬了多种蛇类的毒,一时……”
皇上涨红的眼睑微抬。
蒲善沉下头去:“一时无解。”
蒲善此话一出,众医官的额头也不敢离地了。
皇上摩挲着指尖的玉扳指,沉重地闭了闭眼,过多的情绪皆化在了皇家的威仪之下,唯有眼神里那极度克制的痛心,让他像极了一位平凡的父亲。
他紧绷的声线略微发颤:“就没有他法可解了吗?”
蒲善道:“若有假以时日,我与赵天鉴联手或能配出解药,只是信王他……怕是撑不了那么久。”
皇上看向站在门外的沈易安:“锦衣卫不是抓到刺客了吗?可有解药?”
沈易安三步跨入堂内,禀道:“回皇上,落网的刺客此刻已押入昭狱严刑拷打,并未问出解药。”
“启禀皇上,老臣有一法子,或许能救信王殿下!”太医院使赵天鉴忽然抬头道。
皇上道:“爱卿讲!”
赵天鉴挪步至圣前:“老臣曾随骠骑将军常令征战北疆,见过一位隐于市井的名医圣手以秘方解百毒,老臣当年有幸窥得一二,不知能否奏效。”
皇上又道:“是何秘方?”
蒲善立即反对:“皇上万万使不得,民间秘方怎可用在……”
皇上调转视线看向蒲善,道:“蒲爱卿可有更好的良方?”
蒲善:“这…”
皇上压下了蒲善安常故守的言论,示意赵天鉴继续说。
赵天鉴继续道:“此秘效仿医道中的以毒攻毒之法,是将红头铁烙的少许毒液注入牛马的身上,若其并未毒发身亡,再取牛马的血液入药,配以金针入穴,推宫行血,方可见效,只是此法甚险……”
“你有几成把握?”皇上直了直身子,看向他。
赵天鉴稍是犹豫,道:“此法虽有奇效,但老臣从未试过,所以……不到三成。”
赵天鉴余音未落,殿堂之上响起了一阵窸窣的骚动,一直垂眉屏息的众太医终于按捺不住,但却也没人敢多言。
蒲善一听,磕头急色道:“皇上三思,红头铁烙是毒性凶猛的毒蛇,一口毒液足以杀死上百人,不可轻试啊!”
皇上也开始犹疑,红头铁烙曾因毒性凶猛,伤人性命,而被民间大肆捕杀,如今几乎绝迹,赵天鉴所说之法前所未闻,成功率竟不足三成,这无异于一场输多赢少的赌注。
一阵沉默后,皇上蓦然道:“他还能活多久?”
蒲善道:“回皇上,信王体内的毒十分凶险,若每日放血,用药物吊着,约莫…五日。”
“五日…”皇上锁眉沉思了良久,喊道:“沈易安。”
沈易安:“卑职在!”
皇上起身阔步朝殿外走去,只留下了一句刚毅果决的命令:“带人去找!就算把整座山挖空了也得给朕找出一条来!”
沈易安应:“卑职领命!恭送皇上!”
潇湘阁——
骁粤一回王府便被明朔强行送回了潇湘阁,说是府中现在四处都是皇宫大臣,皇上的眼线,祁宸为他挡箭一事绝不能让皇上知晓。
可放着生死未卜的祁宸,骁粤怎能安心。
自明朔传来千秋殿的消息,说祁宸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皇上下令铤而走险之后,骁粤就面无表情地坐在窗边的贵妃椅上,失神地望着燃烧的碳盆久久未动,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齐德隆和储玉在绿茵茵的盆景中间席地而坐。
二人今天出奇的安静,他们还接到了更坏的消息,只是不敢告诉骁粤,生怕他受不了这个刺激。
接连两位皇子遇刺,外边传言刺杀祁宸的刺客和暗杀太子的是同一伙人,若此事非神通候府所为,刺客的下一目标便是方裕物,皇上已派禁军将神通候府严防死守,一是对正巧偷离府的方裕物生出了疑心,二来也是护他的安危。
齐德隆看了看骁粤的方向,又看了看面前的储玉,呼出了一口无奈。
忽然,骁粤深抽一口凉气。
二人倏地看了过去,只听骁粤用极其平静轻缓的声音道:“我的心好痛。”
齐德隆怀疑自己听错了,骁粤竟能将“心痛”说得如此六根清净。
齐德隆盯着骁粤纹丝不动的脸,道:“你这不是心痛,是要飞升啊!”
骁粤的视线平移,落在齐德隆的脸上:“我的心里好像有一块尖锐的冰锥,冷,痛,好想闭上眼…”
齐德隆正视他的目光,道:“你冷是因为你掉进湖里,还穿着湿衣服满城跑,痛是因为受了惊吓,心肌骤缩产生绞痛,想闭眼是因为你正在发烧。”
骁粤倔强地看着他:“不是。”
这感觉的他太熟悉了,他的心痛不是来自于肉体的物理疼痛,是有一块石头,在胸腔里不断膨胀,挤得整个胸腔都快炸开了,这种痛会让人眼睛发酸,让人每一次深呼吸都会冷得身体颤抖。完结小说就在完-结-阁www.wanj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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