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过后，祖父死了，接着是祖母，伯父…伯母…命运好像不愿给我反应的机会，但凡与我亲近的，全都接二连三的死去。

　　我跪在他们坟前，十八年来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嚎啕大哭，当时真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条狗，至少狗知道养家报恩，而我却害全家死于非命。

　　之后有人开始骂我不祥，说我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不然为何我的亲人都死了，唯独我好好的？

　　面对邻居的猜疑，我无力反驳，整天待在家浑浑噩噩，不知道外面因为我的事几乎要翻天了。

　　直到有一天很多人闯进我家，指着我骂我是灾星，是妖祸，是不干净的东西，要绑我火刑示众。

　　从他们的话中我才得知街坊四邻最近接二连三的有人惨死，他们都说是我杀的。

　　我解释了，没人愿意听，反而开始打我，即便我喊破嗓子连尊严都放下了也照样被殴打致残。

　　我好疼，没有人帮我。

　　知道我为什么最怕被绑着吗？因为我被绑在火刑架上挣扎了好久，我很痛…

　　很无助…很绝望…

　　慕流年坐在薛影腿上，抱着他，头依在他肩膀上低声说着自己的故事，眼泪静静流下，不知浸湿了谁的衣服。

　　薛影心已经痛到麻木，颤抖着手想拭去慕流年的眼泪，却不想自己也会落泪。

　　他设想过很多次甜甜会如何敞开心扉，但没想过那些过去会重新揭开他的伤疤。

　　亲人丧生，火刑…那该有多疼啊…

　　慕流年觉得额头有些凉，摸了摸发现是眼泪，抬起头与薛影相视，两人眼中皆是泪水。

　　“不要说了，以后随便你怎么撒谎，别去回忆那些痛苦了。”薛影低头啄去对方的泪水，温声细语，由心接纳了他的缺点。

　　慕流年紧着咬唇才没有哭出声，眼泪止不住溢出来，他一把抱住薛影，紧紧的。

　　薛影给予同样的回应。

　　“呜…”慕流年忍不住呜咽，抱的越发的紧，好像这样就能填补这么多年来的孤独。

　　他好多次好多次都在想，如果以后有一个人能像现在这样紧紧抱着他，接纳他的所有，那他一定会十倍的百倍的对他好。

　　把自己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毫无保留。

　　薛影用力抱住，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一遍一遍抚摸慕流年的后背，无言的诉说自己很爱她，很爱很爱，爱到胜过于所有。

　　慕流年从呜咽到嚎啕大哭，把这么多年积攒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一声一声都是撕心的。

　　沙哑的哭声让薛影心似刀绞，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拥着对方，如同互相舔舐伤口再互相依偎的小兽。

　　你的痛，我懂。

　　你的伤，我来治。

　　*

　　薛影将慕流年放在床上，然后自己也躺上去，轻轻盖上毯子。

　　因为哭的太久，实在累了就睡着了，连眼泪都没有擦干，薛影手撑头看着一上床就下意识蜷缩的人，心脏开始阵阵泛疼。

　　他曾听说，这样睡觉的人都缺爱且很没有安全感，而甜甜一直都是这个睡姿。

　　薛影抬起手拭去那眼角的泪，动作很轻柔，生怕惊醒这个一直惶恐不安的人儿。

　　自从许蔡出现之后，甜甜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每每入夜之后出门天蒙蒙亮才回来。

　　平时嬉皮笑脸的，其实压力很大。

　　据甜甜所说，裘哲是他的同门师兄，因修习邪道要被逐出师门，而甜甜平日里跟裘哲关系最好，自然会去求情。

　　但甜甜没想到裘哲会倒戈。

　　裘哲重新入门后还是偷偷学习邪道，试图找长生不老的方法，甜甜得知后害怕自己被发现，于是打算死遁，结果好巧不巧成了宗门的灵犬，还是裘哲养的那只。

　　自己的狗死而复生不说，连眸色都变了，以裘哲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猜不到，只不过不知盘算着什么一直没拆穿。

　　后来一次意外裘哲丧命，而长生大梦促成了他没有在游魂的时候进入地府，而是成了一只没有修为的鬼，长生梦一下成了一半。

　　裘哲死后发生了什么甜甜并不知道，只知十几年后再遇时裘哲已经变得不人不鬼了。

　　那时的甜甜已经换了躯体，在调查一起大规模暴毙的案件时碰到的，裘哲一眼就认了出来，毕竟在那个年代红眸十分突出。

　　一只鬼存在十几年没消散，甜甜自然很好奇，追问之下裘哲只说是修了独门绝技，那时，甜甜的身份依旧没被拆穿。

　　后来有一天，裘哲拿来一张黑色牛皮纸，说是新学了个术法，可以增长灵魂在阳间逗留的时间，但必须有渡灵人相助才能成功。

　　甜甜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那时交通不发达，经常一个案件没跑完鬼就烟消云散了，而裘哲则仗着甜甜仁义，让他照葫芦画瓢写了鬼契，然后摁上手指印。

　　鬼契生效后，裘哲开始倒戈。

　　大规模的屠杀，剥魂，将灵魂当成主要食物，以此修炼他所说的独门绝技，而人类只以为是爆发瘟疫，一时间民不聊生。

　　甜甜根本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看着那多人因自己而死，情绪直接崩溃。

　　查清真相后，还没来得及铲除裘哲就被暗杀了，连凶手是谁都没看清楚。

　　十世野兽，十世家禽，十世残障，甜甜背负裘哲带来的罪孽，零零总总一百年后才重新成为一个正常人。

　　大概是裘哲吃魂吃腻了，又或许已经成了鬼王不需要灵魂了，所以甜甜才逃过一劫。

　　苦苦修炼数十年，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将裘哲封印在乡荫镇，此后走遍天下销毁有关裘哲的一切。

　　可是…薛影抚摸眼前的睡颜，眼底满是愧疚，可是甜甜的努力都被他毁了。

　　你舍得吗？裘哲之前这样问过。

　　薛影想，要是换做没遇到他之前，甜甜一定会果决的说：我有什么舍不得。

　　还好，还好…

　　薛影躺下来，将人拥入怀里，确定身边满是甜甜的气息不安的心才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