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商人
她身上带着北地女子的一股韧劲儿,越是到了拼命的时候,越倔强地要活下去。
她若是松一口气,她的孩子就没命了。
临近天明,方玉柔的孩子出生。
几乎是映着第一缕晨光呱呱坠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楼内,众人提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来。
白容久沉声道:“弄两匹马,带方夫人上车,走!”
他们要离开,也只有这会儿是最好的时机。
他们有粮,但枪弹不多,守不了多少时间,黑河偏远,援军也不知道什么才能赶来,势必要突围出去。而且现在不走,方夫人和她的孩子也等不了,寒冬腊月,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样的炮楼中养活一个婴儿。
他们的车还在,马已被劫走,那帮麻匪惯会做这样打家劫舍的事,手段老练,没给他们活着跑出去的机会。
白容久手下的护卫身手矫健,听令抢了几匹马回来,迅速带方玉柔上车,车辕被刀砍过,护卫看了一眼,手上用力试了试,“用独马,车辕裂了,怕是撑不住这么多人,只让夫人一人上车!”
那护卫又分了几匹马给伙计,让他们自己爬上去跟着逃命,丫头从马车上跳下来寻了一个认识的人同乘一匹,那护卫瞧她穿着单薄,脱了自己袄子扔给她,又折返回去找九爷。
白容久骑在马上,吩咐大半护卫跟在马车周围保护方玉柔安全,自己身边只留了两三好手。谢璟瞧见九爷,勒着马缰绳就要往上爬与他同乘一匹,白容久用马鞭拦住他,“你去车上,方夫人那需要一个赶车的,你个子矮,最轻,不怕压坏马车。”
谢璟不肯:“丫头比我轻,让她去!”
“她不会驾车。”
“给她一根鞭子,往前走就是……”
“谢璟!”
谢璟仰头看着他,眼圈都红了,谁都知道马车活下去的机会大,但他不想独活,他尝够了独自一人的滋味。
“你年纪最小,妇人和老幼先走,这就是我的规矩。”白容久坐在马上赶他,“快去!”
白容久正准备驱马前行,忽然马匹受惊“咴咴”嘶鸣着立起前蹄,白容久忙勒着缰绳控制下它,身下马鞍一重,一个矮个少年像是一尾鱼似的钻了上来,挤在他身后的位置坐好,“我十三了,不小了!”
谢璟一字一句说完,双手环着他的腰抱紧,再不肯放开。
这回他即便是死,也不会再听爷的话。
第13章 甜汤圆
护卫来找白容久,催促道:“九爷!”
白容久按住腰上的手,紧了紧,高声道:“走!”
逃离的路上也不太平,马车在树林里遇到伏击的麻匪,那伙人一直盯着酒厂这边,万幸树林里的只是一小队,不成气候。
但为首的麻匪格外狡猾,故意驱赶白家马车入水泡,这附近有一片水泡沼泽,临近水源土壤不稳,一大丛枯黄芦苇地下很可能就是泥炭沼泽,表层水面被冻住了,但下面的淤泥肯定不会被冻住,马跑快些勉强能冲过去,但车辆笨重,反而成了最大阻碍。
麻匪又一次驱赶他们入水,白家护卫还击,那伙人即可远远坠后,像饿久了的豺一样不远不近阴测测跟着。
马车被护在当中,疾驰中不甚陷入泥沼,驾车的人使出吃奶的劲儿硬生生把马车拽出来!
杂花色的马身上这会儿沾了半条腿多的泥巴,混着冰碴,驾车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此刻逃命要紧,顾不得那许多,又爬上车继续驱赶让马前行。
白容久骑马赶上,问道:“没事吧?”
马车窗那的厚帘掀开,方夫人额头上沁出冷汗,怀里大氅掀开一角,紧抱着的婴儿分毫无伤,她急道:“无碍,九爷快走,不用再顾着我们!”马比车快,但白容久一行得为她周旋赶时间。
白容久见她无事,放下心来,转头又回去,他身上带了两只枪——手里一支,背后紧抱着他的谢璟带着一支,足够。
麻匪里有一个人跑得极快,一路怪叫着追赶上来,先是开枪吓唬了几声,又叫道:“我们大哥说了,哪位是省城的贵客?我们爷要接他上山谈谈——”
谢璟二话不说给了他一梭子弹!
那人马背技术纯熟,侧身躲在马腹不过一个呼吸又弹了回来,叫骂道:“不识好歹!爷爷劝你们早点把身上的大龙票交出来,要不然,一个都别想活着跑出这座山!”
白容久忽然笑道:“我当是为什么不放火烧楼,原来是惦记爷爷身上的钞票!”
他从青河县白家而来,如果谢璟带来的消息是真的,那些麻匪怕是一年多前就已经潜入白府,他从省府来的消息别人不说,白明哲一清二楚,黑河商号里传开了他要建厂的消息,那身上的银元怕是少不了十几万——他随身没有太重的行李,只带了十余护卫,那些麻匪觉得他藏匿了钞票,不敢轻易放火烧楼,只怕一把火把钱财一并烧光。
这帮人贪得很,只等着今年入冬吃下好大一只肥羊。
白容久护卫骑马靠近,低声请示:“九爷,怎么走?”
白容久道:“你带五人护着方夫人,另外几人跟我绕山路!”
护卫略一犹豫,咬牙道:“让他们护着方夫人,我跟您去!”
白容久看他一眼,点头应允。
白容久改了路线,分了大半的人护着马车,自己另带两名护卫调转冲进一侧白桦林。他一贯畏寒,但此刻身上皮氅给了方夫人和孩子,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在屋内常穿的细貂绒银袍,骑在黑马上显眼极了。
他这方策马疾驰,麻匪那边没有犹豫,立刻就追了上来,显然目标明确奔他来的。
白容久一行人故意绕道,起初麻匪大意,仗着路熟还在追赶他们,但慢慢发现对方意图,想再去追马车的时候已经晚了,白容久身边的护卫伸手利落,两杆长枪使得熟练,一枪一个把人从马上击毙,叫都没叫一声就摔下马来。
喊话那个麻匪吹了口哨,隔着山头都能听到回音,他也受了伤,但此刻却退不得。他们几十个兄弟原是奉命盯着酒厂这边,只等着黑河商号那边的大哥过来两头堵截,拿下这伙肥羊万无一失,即便没有黑河那边的兄弟赶来,他们守在这里的人手也足够,但昨天领头的三哥生怕到手的银元飞了,一心只挂着钱财,也不管对方是硬骨头一波波冲上前去送人头,被打散了队伍,此刻伤的伤,残的残,只能硬劫!
要放过眼前的“财神”,他们也不甘心,越是受伤的野兽越是凶狠,已到了要露出獠牙生死相搏时刻。
天又下起雪来。
白容久身边护卫战死一名,就剩下最后一名使双枪的护卫。
他带着谢璟换过一匹马,之前的杂花马被打瘸了腿,他们此刻骑的好巧不巧,是麻匪昨夜从酒厂抢走的白马。白家车队里的马匹都是训练过的,回到主人身边格外驯服,白容久和谢璟共乘一骑,这次谢璟坐在前方,九爷全靠胸前这点热乎气撑着。
雪越来越大,追上来的数名麻匪和护卫交起手。
白容久低头问谢璟:“你枪里还有多少子弹?”
谢璟摇头,他早已打空了。
白容久把怀里的手枪交给他,“拿着!”
谢璟握住枪,在他臂弯处回身射击,马匹晃得厉害,他打了几枪,但也不知打没打得准,风雪更打了,北风呼啸,卷着雪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护卫喊道:“九爷快走!”
白容久没有迟疑,勒马调头,抽身疾驰!
白桦树林茂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方向,雪厚踩空,马匹受惊,咴咴叫着不肯前行,谢璟搂着它脖子强行安抚住,眯着眼去看,前方雪如烟雾般连成一片,看不真切情况。谢璟努力寻找一点出去的路,但他很快发现了不对,骑马的人身子重重依靠在他肩上,他喊了一声:“九爷?”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谢璟急忙握紧马缰绳连同九爷的手臂一起抱住了,咬咬牙寻了一个方向跑去。
谢璟不知跑了多久,天色在风雪中渐暗,已经有一阵没听到追来的马蹄声和枪声。完结小说就在完-结-阁www.wanj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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