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双人床边的窗帘敞开着,日光透过玻璃窗倾泻了满屋。
天花板静止着,澄澈的白,他听见一道浅浅的呼吸声,藏在窗外传来的模糊轰鸣里。
视线下移,霍燃微微低头,他看见了陶知越的侧脸。
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肚子上,面孔被日光照亮,显得很柔和,眼睛安静地注视着窗外,睫毛边缘被染上淡淡的金色。
几秒钟后,陶知越的眼睛弯起来,拢着一泓清亮的笑意。
“你干嘛偷看我?”
霍燃本来想告诉他自己刚刚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结果走神的片刻,又忘记了。
淤积在心里的好多事都一起不翼而飞,此刻他只觉得被轻盈柔软的云包围。
他学陶知越说话:“你干嘛用我的肚子当枕头?”
“当然是报上次的仇。”陶知越故意压了压他的肚子,强调道,“今天一口气报了两个仇。”
“还有一个是什么?”
陶知越指了指集中在一侧的窗帘:“你好笨。”
“而且你怎么能睡得这么沉,我把窗帘拉开,光那么亮,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霍燃完全清醒了,辩解道:“这样多好,遇到下雨打雷也不会醒,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怪不得你要说思涵是猪,你也是。”
“我不是。”
“你要讲逻辑,猪的哥哥是什么?”
“是狗狗。”
“为什么?”
“因为十二生肖里,狗排在猪前面。”
“……这是冷笑话吗?”陶知越抖了抖,“谢谢你,降温了,冰箱先生。”
霍燃笑起来,又听见陶知越抱怨道:“地震了,不许笑。”
“那你下来。”
“我不,这里的视野很好。”
霍燃本来想换个姿势跟他一起看外面,但又想到自己现在是一个枕头,不能轻易动弹。
所以他好奇道:“你刚才在看什么?”
“看飞机。”陶知越仍盯着天空中那一道长长的尾迹云,“楼间距开阔真好,可以看到天空,如果是顶楼,应该视野会更好。”
霍燃想起了那阵模糊的轰鸣声。
“已经飞过了吗?”
“嗯,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它飞过后留下的痕迹。”
“是什么颜色的飞机?”
“红色和白色,挺漂亮的。”
霍燃回忆了一下:“那天我们在机场里猜飞机的时候,有一架也是红白相间的,说不定是同一班飞机。”
“我想想,燕平在晋北市的东北方向,刚才我看到的飞机是从……左边飞到右边。”
陶知越顿了顿,决定放弃东南西北的话题:“算了,当我没说。”
地震得更厉害了,霍燃笑得停不下来。
“那我来想,按照这栋楼的方位,从左到右就是自东向西,晋北机场在西边的郊区,所以真的有可能是从燕平飞过来的。”
“不愧是你,燕平人。”
“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我生活过的那个首都,本地人也很擅长用东南西北定位一切,比如,帮我拿一下靠东边的那杯茶。”
“……我爸好像真的说过类似的话。”
这次轮到陶知越笑起来,反向发射地震波。
“所以你生活过的那个首都,叫什么名字?”
“北京。”
陶知越太久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甚至有一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北京。”霍燃跟着重复了一遍,心情意外地平静,“好像没有燕平好听。”
“北京的旧称有燕京和北平。”
霍燃诧异道:“剩下的两个字,刚好构成了燕平。”
“对,这两个城市其实很像,北京似乎就有糖油饼,只是我不常出去吃喝玩乐,居然不认识,也没吃过。”
“这样想的话,好像有一点浪漫,我们分别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的两种形态里。”
霍燃放松地躺着,过去这段时间里萦绕了他许久的惆怅并未到来。
他回想着记忆里灯火辉煌的燕平,当他走过某条熟悉的街道时,或许另一个世界里的陶知越,同样正在走过。
他们隔着不可捉摸的时空、岁月、宇宙,曾经很近又很遥远地相逢过。
“那晋北的原型又叫什么呢?你去过吗?”霍燃想了想,“不对,这个发音好像就是北京反过来,看来作者很可能是个北京人。”
此前刚刚被浪漫遐想感染的陶知越沉默片刻,吐槽道:“我现在很希望时空倒流,让你把这个问题收回去。”
霍燃跟他想到了一起,嘴角不住地上扬。
陶知越很不甘心:“这么一想……作者大概只是像我一样起名困难。”
“我不管,解释权在我们自己手里,我说浪漫,就是浪漫。”
霍燃再次发挥了他强词夺理的精神。
“你也像我一样,在那个首都长大吗?”
“不是,我十八岁的时候去那里上大学,毕业后留在那里工作,一共待了八年。”
他的目光里闪烁着回忆:“听起来过了很久,现在想起来,好像只是一瞬间。”
“长大以后的日子就过得特别快。”霍燃角度清奇,“大学的时候有没有谈恋爱?”
“……没有。”陶知越准确地预判到了他的下一个问题,“工作的时候也没有。”
“真好。”霍燃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我也没有。”
“别说了,我们没有的原因不一样。”
陶知越用力地压了压他的肚子泄愤。
见好就收的霍燃果断地转移话题:“你对那座城市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他能感觉到陶知越提起北京时的情绪,是鲜活又明亮的。
陶知越应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跟人分享这些故事了,而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听到的人。
在这片残留着白色尾迹云的蔚蓝天空下。
“我想想,应该是一把伞。”
“我在南方长大,经常下雨,所以开学报道的时候,很自然地在行李箱里放了把伞,有时候看天色不好,会特意拿着去上课。”
“这种时候往往会看到别人诧异的目光,我还不知道为什么,结果一整个学期下来,这把伞从来没用过。唯一突发暴雨的那一天,我甚至找不到它去哪儿了。”
“后来才发现它掉进桌子下的夹缝里了,我翻出来擦干净,还是不信北京就这样不下雨,所以一直没有放弃这把淋不到雨水的伞,每次搬家都带着,我到哪,它也到哪。”
“再后来气候正常了一些,时不时会下雨了,我每次撑它出门,还有种莫名的感动。”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找到它,虽然它年纪很大了,但看起来很新,质量也很好,可以一直用下去。”
陶知越沉静地说完,笑着侧过脸看他:“是不是很奇怪的印象?”
“不奇怪,很有趣。”霍燃注视着他,“现在它也是我对北京最深的印象了。”
“你空手套故事,我要收费了。”
“好哦,那我做午饭给你吃。”
“……那还是算了。”
提到午饭,陶知越才惊觉已经快到中午,周末果然让人很容易忘记时间的流逝。
“中午吃什么?”
“下楼看看附近有什么吃的,吃完以后我们一起去买菜。”
“买什么?”
“卤牛肉的材料,我想吃你做的卤牛肉了。这次有我陪你做,你肯定不会弄得一手伤了。”
“……就是你在才危险。”
他们赖了很久的床,终于起床洗漱,换好衣服,下楼吃午饭。
秋意渐浓,小区里的不少树木都泛了黄。完结小说就在完-结-阁www.wanj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