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等着朕废后
太后痛恨李侍郎间接害死自己女儿,因此在流放前夜派人杀了他。
而公主生下的那名男婴,竟被老皇帝视如敝履,生死未卜,不知所踪。
李侍郎的生死根本无关紧要,但太后插手这件事却给了淮瑾发难的机会。
他登基以来,一直在等,等寿康宫犯错,等着报杀母之仇。
他以为至少要等上数年,太后这只老狐狸才会露出错处,没想到才短短两个月,她就来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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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梧宫。
秦冉怀中抱着小婴儿欢快地踏进了内殿:“君后,微臣不负所托,这孩子可算给救回来了!”
明飞卿放下手中的玉盏,起身上前,压下襁褓一角。
这是他看这孩子的第二面,第一次见,此子病恹恹的脸都是发青的,但今日,这孩子满脸红润,肉嘟嘟的,正睁着一双眼睛盯着他天真好奇地看,口中咿咿呀呀,握成拳头的小手小幅度地舞动,很是活泼健康。
明飞卿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这小孩一落进他怀里,竟然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新梧宫里所有人都跟着心软不已。
“秦太医,你做得很好。”明飞卿夸道。
秦冉捧着那枚琉璃并蒂玉,双手奉到明飞卿眼前:“君后送来这枚玉佩时,微臣就知一定要救回这条命。”
这玉佩既是淮瑾送给明飞卿的新婚信物,也是他曾为太子妃的身份象征。
玉佩随着孩子一起送进太医院时,秦冉就知道明飞卿对这个孩子的重视程度,自然是穷极一生医术,将这个一岁不到奄奄一息的宝宝治好了。
明飞卿意识到秦太医好像误会了什么,他当时就是随手解下一块玉,并没有把这块琉璃玉看得有多重。
不过这孩子能活着,自然是很好的。
秦冉:“只是这孩子的亲生父母寻觅不到,君后打算如何安置他呢?”
这孩子就是老皇帝拿来陷害明飞卿的工具而已,大概率是个孤儿。
一时半会儿,明飞卿也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个宝宝,这时,天青飞奔进殿:“不好了不好了!君上要杀了太后!!”
“什么?!”明飞卿听了险些把孩子给摔了。
天青气都没喘匀,就又跟着公子往寿康宫赶,秦冉抱着孩子,还等着明飞卿给个主意,只得也跟了上去。
·
寿康宫。
景太后站着听完了赐死的圣旨,她看了一眼太监手上捧着的白绫,似是预料到这一切终会发生。
她看了一眼高挑挺拔的淮瑾:“哀家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淮瑾摸上柔滑的白绫,沉声说:“当年赐死母妃,您用的也是这样一条白绫。”
“你母妃弑君,她的母家造反,无论放在哪一朝哪一代,他们都该死。”
“外祖父造反,是父皇逼出来的,是他先听谗言,污蔑忠良,外祖一家才起兵另谋生路!”
“造反就是造反,既做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就别标榜满门忠良了。”太后如今,要稍稍抬头才能对上淮瑾的视线,“赐死淑妃的懿旨是我下的,和你父皇无关,你父皇还追封淑妃为皇贵妃,在这件事上,他已仁至义尽,你不该恨他的。”
“子玉啊。”太后眼中流露出凄凉,“你父皇驾崩当日,你到底做了什么?”
老皇帝去时,太后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心中当然有所怀疑,只是不能宣之于口。
如今死到临头,才问出这个问题。
淮瑾看在她快死的份上,最后尽了一点孝心,给了她答案:“父皇要我以新帝的名义下一道赐死的圣旨,送到东宫太子妃手里,我不愿意,他苦苦相逼。”
日光打在淮瑾左侧的脸上,他的右侧脸颊则隐在了阴暗处。
“所以我掐断了他最后一口气。”
内殿都是淮瑾的心腹之人,这个惊天秘密不会被传出去。
太后面上十分镇定,她早有此猜测,唯一没想到的是,他竟是为了明飞卿。
“那孩子...也实在可怜。”她倦声道:“但你不能怪你父皇要杀他,明飞卿若是生在淮氏,那是皆大欢喜,可他偏偏是个外姓人,没有哪个皇帝会容许帝星降落在外姓家族。”
“淮氏祖上就没出过男子为妻的先例,你不仅为他破例,还敢将这颗紫微星视若珍宝,你越是看重他,你父皇的杀心就越重,你若冷落他,远离他,倒能保得彼此周全,至少不会父子相残。”
淮瑾想起前世自己是如何为了顾及父子情分一步一步把明飞卿倒逼至死的,他痛苦地反驳:“你怎知朕不曾试过保全彼此?是父皇咄咄逼人,非要他的性命不可!朕做太子时,已经极力克制,不曾对他多好,可父皇放过他了吗?哪怕他的命是明飞卿续回来的,他不还是要让他死吗?他甚至在祈福大典算计明飞卿,算计到他残废!!”
他眼眶发红,急喘几口气才将眼泪倒逼回去,他无力地道:“朕何曾想父子相残啊?如今这副局面,都是你们逼出来,朕只是顺势而为。”
太后不知他为何如此激动,只是长叹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你就顺势而为,杀了我这个皇祖母吧。”
淮瑾冷笑一声:“朕当然不会放过你,不过朕也好奇,你一向谨慎狡猾,这次怎么会用暗杀这么拙劣的手段来给朕送把柄。”
若真想杀李侍郎,完全可以等他流放出京后再动手,这样做更隐蔽,也不会落人话柄。
太后面露痛苦,她双手微微发颤:“如果不是姓李的勾引德柔,德柔怎么会珠胎暗结难产而死?他冒犯公主,已是僭越,得到她却不爱惜她,让她以孱弱之身怀孕生子,这是死罪,贪污军饷,更该千刀万剐!数罪并罚,哀家一定要让他死在我的眼皮底下,我这个做母亲的,才对得起德柔。”
太后闭上双目,似乎已经了结所有心愿,坦然受死:“为你母妃报仇吧,哀家已经写好一份责问自身的遗诏,死后保全你作为君主的名声。”
淮瑾一愣:“...别以为朕会因此心软。”
太后苦笑一声:“哀家的遗诏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西溱。”
淮瑾的恨积蓄了二十余年,他不可能在这个关头心软放弃。
他亲自拿了白绫递过去:“既如此,就请皇祖母上路吧,您身后该有的哀荣,朕一个都不会少给。”
太后抬手,脱去手上的宝石珠玉,扶了扶头上的凤冠,就算赴死,也要保留皇家的体面。
她伸手正要接过白绫时,殿外忽然传进一道声音:
“今日只要有我在,谁都不准动太后!”
这一声简直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把在场所有人都震了一下。
明飞卿疾步冲进内殿,夺过在皇帝和太后之间徘徊的白绫,转手扔到了一旁的灯火里。
白绫立刻从中间燃烧而起。
太后的脸上终于崩出几分意料之外的震惊:“飞卿,你......”他实在不必掺和进这件事的!
明飞卿直接挡在了太后身前,近距离和淮瑾对峙,压迫性十足地警告他:“我不准你杀皇祖母。”
淮瑾心神激荡,这是他记起前世种种后,明飞卿第一次主动来跟他说话。
还靠得这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木质冷香。
淮瑾总有种,想给卿卿跪下的冲动。
第33章 我这些年的恨
但他很快恢复了应有的理智,毕竟杀母之仇已经烙在骨子里十余年。
“这件事你别管,回去。”淮瑾的态度又硬了起来。
但明飞卿一下就能给他戳软:“如果我偏要管呢?”
他丝毫不退让,淮瑾的怒火就烧不到太后头上。
“你难道不知道我母妃是死在她手里的吗?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些年的恨吗?!”
若是前世,明飞卿早就跟淮瑾共情,和他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去憎恨太后。
但他跳脱出了“一切以阿瑾为重”的情障后,再对上这种质问,心中丝毫没有波动,他近乎冷血地反问:
“你母妃弑君造反,她就一定会死,区别只在于,是谁杀下的旨。我就不信,当年你父皇如果没松口,太后能动得了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