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等着朕废后
或许他这回不是说谎。
但是不是谎言,明飞卿也不甚在乎。
烟火又炸出一朵。
明飞卿的声音淡淡的:“这种话,你还是跟林霁说吧。”
“我跟林霁不是你想的那样。”淮瑾头疼地道,“更不是张岐说的那样!”
“哦。”明飞卿事不关己似的,十分敷衍。
“当年我如果不利用林家,我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拿到兵权,没有兵权,我就救不了你,我......”
“陛下。”明飞卿打断他的话,“今晚的烟火不错,你别煞风景行吗?”
“........”淮瑾打碎了石头往里咽一般,只恨不得把国师也炸成今晚的烟花!
明飞卿不想听,他就不敢再说了。
“伤害过你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淮瑾只能这样承诺。
一道雷声划过,把他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明飞卿其实听见了,但他不放在心上,淮子玉的承诺实在是太廉价了,只要不去相信,他就不会受到伤害,所以如今他只当个笑话,听听也就罢了。
皇城里的烟花燃发点有许多个,其中一个在一个破落的小巷旁。
暗卫奉皇命在烟火里加了一段很长的铁丝。
今晚雷电交加,烟花升天的时候,这段铁丝会引下数道天雷。
其中一道,会劈在该死的人身上。
昏暗潮湿的街道上,脚带镣铐的明扬看见了角落里丁氏的身影。
丁氏一见到儿子,立刻跑过去。
这时一道巨响炸在明扬头顶,他浑身一抖,亲眼看到一道天雷劈中了丁氏的天灵盖。
丁氏目眦尽裂,僵硬地倒地,浑身开始冒烟。
暗卫见引雷成功,正准备撤去,忽而空中又是一阵雷响!
在没有烟花引雷的情况下,数道天雷无比巧合地击中了丁氏的身体,把她最后一口气彻底劈没了。
暗卫浑身一寒。
陛下只让他们伪造出天雷惩罚的假象,但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辽阔的天空。
竟像是...老天真地发怒了一样。
第二日早上,街上出现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男子,他脚上戴着镣铐,逢人就说:“别做坏事......做坏事会被天谴啊!娘啊娘啊!我的娘被雷劈死了!”
暗中又有人推波助澜,于是皇城上下又传起来:明府的妾室用生辰八字暗害明君后,最后遭了天谴,死在雷电之下。
林霁在相府门口听到这段传言,他才不信有什么天打雷劈的报应,就算有,明飞卿也配让老天爷袒护?
那个疯子忽然冲到相府门口,抓住林霁的腿,口中不断重复:“害他...害他的人都会被雷劈死的,救我啊救我!”
林霁手脚发寒,心口忽然一阵剧烈绞痛,他在惊惧之下,心疾发作。
“两个皇帝”的谣言不攻自破。
人人都畏惧天雷会劈到自己头上,再没人敢编排明飞卿的过去,也没那个胆子戳明飞卿的脊梁骨。
第41章 破玉
赶去相府治心疾的李太医半道被人请去了合阳殿。
李太医是治心疾的圣手,为林霁治了二十年的病,深得相府信赖。
他进殿时,淮瑾正在逗一只鹦鹉。
鹦鹉的翅膀上沾着干涸的血迹,淮瑾对太医说:“这只鸟前段时间贪玩折断了翅膀,李太医帮朕看看,它翅膀上的伤可好全了。”
李太医也不知君上何时养了只宠物鸟,只领命上前,仔细查看鹦鹉的翅膀,见上头的血迹虽在,骨头和皮肉却已经愈合,便如实告知:“启禀陛下,鹦鹉的伤已经痊愈了。”
淮瑾听罢,笑了笑:“那朕就放心了。”他上手解开了鹦鹉爪子上的链子。
鹦鹉立刻扑腾着翅膀,从合阳殿的窗户飞了出去,却不小心碰倒了窗边一盆名贵的金玉兰。
金玉兰掉落的同时,一把箭横空射出,将那只鹦鹉射穿。
李太医亲眼看见那只鸟随着箭坠落,撒了一地的血,他受了惊吓,看向皇帝。
淮瑾故作惋惜:“这只病鸟许久不曾飞出宫殿,一飞出去就闯祸,确实该杀。朕听说,相府的林霁也病了?”
李太医察觉到皇帝话中有话,手心开始出汗,他拱手道:“林大人他心疾的旧病又犯了。”
“林霁已经被朕贬为庶人,太医怎还称他为林大人?”
李太医忙跪在地上,声音已经开始抖:“陛下恕罪,是微臣糊涂了,是相府的林公子又犯病了。”
淮瑾坐回椅子上,把玩着一方天子玺印,说:“林霁的心疾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李太医有几成把握将他治好?”
李太医如实说:“陛下,这病无法根治,若仔细调养,或能保数十年无虞。”
回应他的是意味深长的沉默,和一道压迫的目光。
殿外,侍卫清走了鹦鹉的尸体。
淮瑾感叹道:“这鹦鹉的病要是没好,就不会碰倒朕心爱的金玉兰,它也就不会被暗卫当场处死了,鸟是如此,人也一样。”
李太医把头埋得更低,他试着揣度圣意:“若想让他不闯祸,只要一直病着就行了。”
淮瑾点了点头,道:“李太医是个聪明人,朕的意思你若明白,现在就去照做。”
李太医退出了合阳殿,腿软到扶着柱子才站稳,他在风中站了好一会儿,看着地上那摊正在被宫人清理的血迹,提药箱的手都抖了起来。
他去了相府,给林霁诊过脉,照常开了治心疾的药。
·
秦冉一踏入新梧宫,就听见一阵拨浪鼓的欢快声音。
细春抱着小阿渊坐在合欢树下,天青正拿拨浪鼓逗阿渊,三三两两的小丫鬟也围着小皇子玩,这新梧宫可算是整座溱宫最热闹最轻松的地方。
也不怪淮瑾喜欢来,就连秦冉得知君后要见他,都开心了一整晚。
他进到正殿时,明飞卿正把玩着那枚琉璃并蒂玉。
秦冉行过一礼,将君后指名要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包用往生花碾出来的蓝色粉末。
“往生花的毒性极温和,需要日积月累,至少半年才会对人造成损伤,且极难被人察觉。”秦冉再次重申了此花的用法,他实在没忍住问,“殿下为何忽然想要这种慢毒呢?其实,君上这个人挺好的,他再怎么样,也是一国之君,深得百姓爱戴,而且他对您......”
“秦太医。”明飞卿打断他的话,笑道,“你放心,我不会给淮瑾下毒的。”
秦冉长舒一口气,他早就做好打算,哪一日帝后真地敌对起来,他一定站在明飞卿这边,至少明飞卿不会动不动就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明飞卿把药粉倒进事先备好的玉盆里,蓝色的粉末入水,水就变成了淡蓝色,同时散发出怪异的香味。
他正要把那枚并蒂玉扔进水里,秦冉及时阻止道:“君后三思,这玉可是陛下成婚那日送您的,玉要是淬了毒,就不能日日佩戴在身边了。”
玉一旦染上剧毒,会不断挥发出毒性,若佩戴在身边,等同日日服毒,这玉自然也就毁了。
明飞卿无所谓地道:“这块玉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前世他倒是真把这块代表同心并蒂的玉视如珍宝,现在想来,那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干脆利落地将并蒂玉扔进毒水里,等着毒渗进温润的玉中。
秦染见此,叹道:“君上知道了,怕是要伤心的。”
明飞卿不以为意。
秦冉能感觉到君后对皇帝的薄情,他虽然是局外人,多少也知道些内情,斟酌片刻,忽然说:“林霁的病,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他前两日在太医院看过林霁的脉案,李太医给出的药方看似正常,其实把最关键的一味药材换成了劣等的草药,这两样药材无论是外观还是气味都十分相似,只是效果天差地别,若没有秦冉这样的内行人仔细辨认,相府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其中的异样。
这样做倒不会立刻要了林霁的命,却足以让他余生都缠绵病榻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