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等着朕废后
“快走,不用等他。”明飞卿放下帘子,安然地坐进马车里。
马车平稳地向前行驶,没走两步,街上忽然传来马蹄踏地的声音。
皇家的马蹄铁用的是上等玄铁,较之寻常马匹,声音更脆更响,懂的人一听声音就知马上之人身份不俗。
明飞卿自然也听出来了,他掀开帘子,探头回望,见淮瑾一身黑金蟒袍,额前碎发随风乱舞,俊挺的五官在日光下夺目而不灼人,他骑着通体雪白的宝马,三两下追上马车,路过车窗时,抬手用马鞭撩了一下明飞卿的下巴。
明飞卿:“......”
马车被太子爷当街拦住了。
明飞卿听到有女子为淮瑾痴狂的声音,不多时,这个让皇城无数女眷痴迷的太子掀开帘子,闯进了明飞卿的视野中。
他走进马车里,自然而然地坐到明飞卿对面。
两人相视无言,直到侍卫牵走宝马,马车继续向明府前进。
许是马儿受了惊,马车起步时剧烈颠簸了一下,明飞卿一时不防,被惯性带得直接向前栽倒,好巧不巧栽进了淮瑾怀里。
“......”
明飞卿想起身,淮瑾提着他后颈的衣领,力道不重,刚刚好把明飞卿的上半身半提在面前:“你就不问问我昨晚去了哪里?”
明飞卿就像一只被扼住后颈的猫,任他如何扑腾挣扎,都不能奈淮瑾如何,他气恼不已:
“殿下就是去勾栏瓦舍会头牌,我也不会过问一句!”
淮瑾怒极反笑:“你倒是很豁得出去,你今日一个人回门,明日就成全皇城的笑柄,如今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吗?”
明飞卿反问:“我在这皇城中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淮瑾想起过往,自知理亏,正想松手,忽然留意到明飞卿眼下的乌青,抬手扣着他的下巴凑近了细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东宫娶了只熊猫做太子妃,我没回来你连觉都不会睡了,还敢嘴硬说不在乎?”
明飞卿冷笑一声:“殿下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脸皮之厚,平生罕见。”
淮瑾认定明飞卿在嘴硬,连被骂都能忍了。
马车里空间有限,无人能窥见。
淮瑾松手前,在明飞卿额上亲了一下。
明飞卿:“?!!”
他一巴掌打开太子的脸。
虽然力道不重,淮瑾却如遭雷击:“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咦~”
明飞卿迎着太子爷快要冒火的目光,伸手揪过他的衣袖,用力地擦了擦额头,仿佛被狗舔了一般要擦得干干净净。
淮瑾:“.......”此生没有受过这般羞辱!!
两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了,不远处传来喜庆的鞭炮声,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掀开帘子恭敬地道:“殿下,少君,明府到了。”
说完他才意识到气氛不对,怕被误伤,忙放下帘子。
明飞卿擦完额头,扔下淮瑾的袖子,自己掀了帘子下来。
明府门口喜气洋洋,鞭炮炸了一串又一串,周围都是来目睹东宫风光的人。
明飞卿抬眼望向门口,和前世一样,父亲身边带着的是姓丁的姨娘,身后站着的明扬和明蕊都是丁姨娘所出,好一个和谐美满的一家四口,若没人提醒,谁会记得明知府还有一个糟糠妻?
他的视线落在丁姨娘身上,丁姨娘被他盯得浑身不适,挤出个笑上前迎到:“卿哥儿回来了,我和你爹恭候多时了。”
她的场面话还没说完,明飞卿已经把视线转到明为仁身上:“爹,我娘呢?”
明为仁看了看周遭来围观艳羡的邻里相亲,压低声音说:“今天大好的日子,你娘那个样子怎么方便出来见人?”
“正头娘子不方便见人,丁姨娘一个妾倒是有资格出来迎我,爹爹是忘了尊卑有别吗?”
明飞卿本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只是死过一回,看透了一些人皮下的恶鬼,如今是连场面上的好话都不屑说了。
丁姨娘被这话刺得笑容都僵了,周遭都是人,她被这样下面子,如何能忍。
她刻意看了一眼随着明飞卿回门跟来的三辆马车,惊叹道:“到底是攀上东宫的贵人了,回个门如此大的阵仗,只是太子爷怎么没跟你一道回来?”
她今早就听说明飞卿是一个人出的太子府,于是料定太子冷落明飞卿,连回门都不陪着。
她笑着说:“殿下莫不是嫌弃卿哥儿了?毕竟是在异国不清不白待过三年的人......”
“姨娘的嘴碎成这样,若是按宫里的规矩,是要被拔舌挖眼的。”
马车里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丁姨娘的尖言冷语。
明家众人脸色一变,丁姨娘更是呆住了。
淮瑾掀了帘子,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他一露面,周围跪下一片人,齐声高呼:“参见太子殿下!”
好威风的太子爷,明飞卿想,如果他左脸的巴掌印能再淡一点,那就更威风了。
第5章 何需安罪名呢?
淮瑾走到明飞卿身边,从背后扣住他的手,是一副保护的姿态。
明飞卿不想跟他贴手心,但眼前这个局面,和淮瑾装出恩爱的样子显然对他更有利,于是便忍了。
跪地的丁姨娘浑身发抖,直至听到太子爷叫众人平身,她才要跟着起来。
“丁姨娘,本王没让你起身。”
太子一句话砸下来,硬生生把丁姨娘起到一半的身子定住了。
继而便是一阵诡异的安静,周遭众人包括明知府在内,大气都不敢喘——谁不知道当朝太子爷的厉害?
皇帝身边五个儿子,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一个个都折损在淮瑾手里,
唯一一个保住皇家地位的还被扔在边境吹西北风,非召不得回京。
这个少年困顿的皇子,踩着兄长的尸体,吮吸幼弟的鲜血,一步一步入主东宫,稳坐储君之位,连皇帝都要仰仗他继承江山。
一群普通老百姓哪会不生敬畏之心。
他如今站在太子妃身边,面上笑眯眯的,一派温和可亲,当日他赐死二皇子时,也是这样温柔无害,转手就捅穿了兄长的心口。
短暂的寂静中,丁姨娘冷汗涔涔,眼看就要吓厥过去。
淮瑾才不急不缓地说:“亲疏有别,姨娘只是太子妃的庶母,见到他也该行大礼才是。”
“是是是。”丁姨娘怦地朝明飞卿跪下,抖声道:“妾...贱妾...参见太子妃!”
明飞卿转头看了一眼淮瑾,淮瑾挑了挑眉,似乎在问:解气了吗?
他们二人虽然身份差距悬殊,却是在荼州那等苦地界相互扶持着长大的,明飞卿读得懂淮瑾的所有无声之言。
他知道,淮瑾在哄他。
眼见明飞卿不表态,一旁站着的明蕊上前跪地求道:“哥哥,我娘亲已经知错了,求你饶她一回吧!”
明蕊一跪,明为仁也跟着开口求情,只有明扬一脸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清高姿态,不肯为他母亲低头。
到底是新婚回门的好日子,也看在明蕊乖巧懂事的份上,明飞卿没把事情做绝,抬手扶起了小妹,看了一眼跪地发抖的丁姨娘:“你也起身吧。”
丁姨娘如获大赦,起来时腿都是软的,旁边的张妈妈扶了一把才站稳。
明家设了回门宴,府里的下人忙前忙后,十分热闹。
明飞卿只记挂着娘亲,他一刻不停地往内院疾走,步伐之快,淮瑾需得小跑才能跟上。
明飞卿的生母苏秋,本是随州富户的千金,年轻时与一无所有的穷困书生明为仁相爱,苏家父母千方百计阻挠,苏秋为求真爱,与明为仁私奔到荼州。
明家当时家徒四壁,苏秋凭一己之力开起苏氏点心铺,渐渐日进斗金,明为仁用这笔钱买了个九品芝麻官,拿着微薄俸禄,背靠苏氏点心铺,日子也过得风生水起。
这样的安稳日子过了两年,苏秋怀了明飞卿,她怀孕期间,明为仁在外偷养了丁氏。
三年后,明为仁死活要娶丁氏为妾,那要死要活非丁氏不娶的架势和当年在苏家父母面前表决心只爱苏秋的模样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