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走到了他面前，把手里装有苹果的盒子递给了他，“这是学校老师发的，送给你。”

　　他着实是不太会为自己邀功的孩子，也不会像季乐鱼一样，送人礼物的时候说着甜甜的祝福。

　　尽管他心里是希望季屿霄也能平平安安的，不再受伤，就像他送季屿霄仙人掌的时候是希望他也能保护好自己的，但是他也只会送，不会说。

　　季屿霄接过他手里包装精美的纸盒，笑了起来，“老师发的你不自己留着还要送给我啊？可见我们非非确实是一个懂事又善良的小朋友。”

　　林非在他面前到底没有在林洛清面前自然，所以听着他的夸奖，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走了。”他平静道。

　　季屿霄看着自己手里的纸盒，想起什么的问他，“你们老师发了几个啊？”

　　“一人一个。”

　　“那你把这个给我，你舅舅不就没有了？”他担心道，“要么这样吧，你把这个给你舅舅，我知道你想给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但是你舅舅好不容易今天刚回来，如果能收到你的苹果，一定会很开心的。”

　　林非听着他这话，淡淡道，“我舅舅已经有了，小鱼把他的给他了。”

　　季屿霄闻言，倒是有些惊讶，他这小侄子叛变的还挺快啊，挺机灵啊！

　　“我问过我舅舅了，他说可以给你，你拿着吧，”林非的语调很轻，“这样你们俩就都有了，一人一个。”

　　季屿霄突然就笑了。

　　他想起了平日里的自己，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孩子，他想要让林非体会到自己对他的喜欢，又怕季乐鱼觉得林非来了，他就不喜欢他了，所以他总是这个抱一下，那个就必须也要抱一下，如果摸了摸季乐鱼的脑袋，就也会摸摸林非的脑袋。

　　没想到，林非竟然也有样学样的学会了。

　　他还这么小，就已经懂得了端水这门技艺，真是难得。

　　“那好吧，那我就留下了，谢谢非非，我很开心。”

　　林非点了点头，又浅浅的笑了一下，他觉得他就比季屿霄更包容，比如，就算季屿霄现在和他说谢谢，他也不会提醒他你之前不让我说谢谢，可你却说谢谢。

　　所以嘛，不是只有大人可以包容小孩子，小孩子也可以对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林非想到这儿，有些得意，“那我走了。”

　　“好。”季屿霄道。

　　林非转身出了书房，默默在季屿霄看不见的地方闭上了一只眼，可爱中透着些稚气。

　　张嫂做好了饭，林洛清叫了季屿霄和两个宝宝，一起下了楼。

　　他把买好的苹果已经包装好了，遇到张嫂的时候给了一个，然后给了季屿霄两个，让他和自己一起给季乐鱼和林非。

　　林非和季乐鱼都没想到会收到来自他俩的苹果，惊喜的看着他们。

　　林洛清笑道，“平安夜快乐，不管是身为爸爸还是舅舅，都希望你们能永远平平安安的。”

　　季屿霄微微颔首，“我也一样。”

　　林非看着面前和自己送出去的颜色图案不一样的纸盒，心里有浅浅的欢喜。

　　——他其实还是挺想给林洛清送一个的，可惜当时老师只发了一个，现在又有了两个，那也就自然可以给林洛清送了。

　　他偷偷看了林洛清一眼，想等一会儿回屋就送给他。

　　然而很快，他就听得季乐鱼语调轻快道，“给你。”

　　他说着，把手里的纸盒递给了季屿霄，“爸爸给你，爸爸你也要平平安安的。”

　　“好。”季屿霄笑了起来。

　　林非：……

　　林非觉得他每次在这种事情上真的是反应过快。

　　然而他刚吐槽完，就听到季乐鱼甜甜的叫他，“哥哥。”

　　林非转头，季乐鱼伸着白净的小手，把仅剩的最后一个装有苹果的纸盒递给了他，“哥哥这个给你，你也要平平安安的。”

　　他的声音轻柔又明亮，琥珀色的眼里满是笑意和赤诚，纯净的宛如夏日的溪流。

　　但是林非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个纯净的人，可是他看着他，却干净又闪烁，宛如天上的星星。

　　林非的心突然就又柔软了下来，觉得他确实很可爱，虽然缺点很多，但是还是很讨人喜欢。

　　他接过了季乐鱼的纸盒，拿起了自己的一个纸盒，递给了他，“这个给你。”

　　季乐鱼开心的接过，声音奶奶的，“谢谢哥哥。”

　　“不客气。”林非道，他希望季乐鱼也能平平安安的。

　　林洛清看着季乐鱼说话间就已经拆开了纸盒，拿出了苹果，心里还有些轻微的惊讶。

　　他没有想到季乐鱼会给林非苹果，不是说他不知道他们关系不错，季乐鱼给他东西很正常。

　　而是季乐鱼只剩这最后一个苹果了，如果他给了林非，他很可能就没有苹果了——如果，林非不把自己的苹果给他的话。

　　可是季乐鱼却明显不在乎也没有去想这些。

　　他本能的无意识的把自己手里的苹果分了出去，给了他，给了季屿霄，给了林非，给了面前他认可的喜欢的家人，所以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空着手什么都没有，他笑得甜甜的，没有一丝阴霾。

　　这个孩子的年纪，大多都还处在对世界的秩序和礼仪不太清楚的年纪，只会凭本能行事，也因此难免自我，喜欢霸占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是小孩儿的天性，因为他们才刚刚接触道德礼貌，他们还没有自私和无私的意识，他们甚至不太明白自私是什么？无私是什么？为什么这就是自私？为什么不能自私？

　　林洛清不觉得季乐鱼是多么讲道德懂礼貌，学了孔融让梨，所以就会谦让无私的人。

　　他从来不是这种人设，礼仪道德对季乐鱼而言从来不是约束，不然他也不会毫无负担毫不愧疚的把季鑫推下水，之后还能伪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所以，这并不是道德带给他的，这只是家人感情带给他的。

　　季乐鱼不在乎道德，但是他在乎家人，远比他以为的还要在乎，甚至比他对自己更在乎一些。

　　这大概是那场车祸产生的后遗症，他一夕间失去了父母，只剩下季屿霄，所以他不愿意也不能承受再失去季屿霄的痛苦，他把自己的感情全部倾注在了季屿霄身上。

　　后来他和季屿霄结婚，他带了林非一起住了进来，季乐鱼接受了他和林非，也接受了他们是他新的家人，所以把自己的感情也倾注在了他和林非身上。

　　他们俩或许比不上季屿霄的分量沉重，但是却因为也是家人，季乐鱼也不愿再失去，所以他也按照自己爱人的方式，去爱着他们俩。

　　——他手上有三个苹果，那就全给他们三个，他可以没有，他可以不吃，因为苹果远没有他的家人重要。

　　林洛清在这一刹突然有些心疼起书里在季屿霄离开后一个人独自成长的季乐鱼。

　　他不敢想象当他知道季屿霄离开时心情是怎么样，但是他似乎理解了他为什么后面会疯狂报复所有伤害过季屿霄的人。

　　太痛苦了，因为痛苦，所以必须要做些什么，那些伤害过季屿霄的人，自然是首选。

　　他其实本可以没有那么疯狂变态的，虽然道德无法约束他，但是家人可以，就像现在，季乐鱼拿着自己手里的苹果，笑得阳光灿烂，和最普通的小孩儿没什么区别。

　　他爱他的家人，只要他的家人活着，他就可以维持世俗所需要的正常人该有的表象，这是他唯一的约束，也是他仅有的底线。

　　从这点上看，林洛清突然觉得，或许这一次，季乐鱼不会再变成书里那样，因为他不会让季屿霄死，而他和林非更不会死。

　　他们会健康平安的在一起，所以，季乐鱼也可以一直为了他们守着世俗的底线。

　　林洛清给他夹了块里脊肉，“吃饭吧，先吃饭，吃完我去把苹果一切，我们一起吃。”

　　季乐鱼愉快的点头，“嗯。”

　　等到吃完饭，吃完苹果，几人才回了自己的卧室，季屿霄没有，他依然去了书房处理他没有忙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