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储星辉带来的冲击比普通星辉要严重得多。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个暴风雨中即将溺水的旅人，意识不断被巨浪迎头痛击，每当他稍稍有了喘息的机会，下一波风浪又再次来临。

　　意识随时都在溃散的边缘，却又被肖律拼死拽回，就这样来回拉锯着。

　　拉锯持续了很久，久到对时间的感知都模糊起来。

　　指甲已经刺破手心的皮肤，而他全然未觉，只是用仅剩的理智控制着下颌，将牙齿紧咬，不让自己泄露丝毫痛苦的声音。

　　这就是异化者001的待遇吗？

　　在这个世界里“肖律”是注定要死亡的炮灰，世界气运并不倾向他。

　　同样是面临王储星辉的意识冲击，他没有无所不能的主角光环，所以不会有刚好路过的导师伸出援手，也不可能每到绝境就出现天降的转机。

　　甚至，他还要分心镇压脑子里随时准备造反的系统。

　　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参考，没有运气加成，还有系统10000这么大的拖油瓶。

　　可那又怎么样？他已经战胜系统安排的剧情一次，甚至连系统也胜过了，肖律不甘愿被星辉这样的宇宙寄生虫吞噬。

　　肖律脸色惨白，身上几乎被冷汗湿透，只有唇色嫣红异常。

　　他勉强睁开眼，额前的发散落下来，遮挡了部分视线，看向床边杂乱的桌面，那里摆放着半截刀片，原本的刀柄早就不知所踪。

　　颤抖的手一点点抬起，吃力地朝着刀片的位置而去。

　　他需要一点更强烈的刺激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忽然，意识里的系统10000再次挣扎起来，险些冲破薄雾的阻隔，肖律连忙分出注意力才勉强将它压下。

　　就是这片刻的分神，星辉的冲击汹涌而来，视线旋转起来，眼前的杂乱桌面像是有了生命，明明近在咫尺的刀片却飘忽地跑出去好远。

　　肖律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免得自己在视线不清时碰到什么障碍。

　　可这时桌上堆积的纸盒山突然松动，最顶端的纸盒滚落，撞向刀片，刀片就这样一路向下坠去。

　　这个瞬间，肖律的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难道能指望一个炮灰在关键时刻运气爆棚吗？

　　那可是主角专属的待遇。

　　肖律的嘴角浮现讽刺的笑。

　　笑容还没完全打开，又猛地收住，不对——刀片落地的声音没有响起！

　　从桌面到地面那么短的距离，刀片应该转瞬间就落地了才对，而黄三声的家很穷，地面上可没有什么地毯，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突然的惊愕让肖律的精神一振，他顺着刀片下落的位置看去，却看到刀片垂直地立在半空，像是被什么人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也不对劲。

　　黄三声家的隔音并不好，他刚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隔壁大概在看节目，一直“我爱你！我偷能源车养你！”“可是我不爱你！”地吵个没完。

　　现在声音停止，不止是隔壁的节目，外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世界一片安静，让他活动时衣料的轻微摩擦声变得格外明显。

　　甚至，一直冲击他意识的星辉也安静下来。

　　时间好像暂停了。

　　“让我看看，你就是这个世界的违规者吗？”清冷的男声骤然响起，音色悦耳，带着不疾不徐的从容，让人很难产生恶感。

　　可听在肖律耳中却不亚于一个惊雷，提神醒脑的效果比刀子还好。

　　是系统的人！

　　他连忙查看起四周，狭窄的室内除去一张破床，就是瘸了条腿的破桌子与掉了门的破柜子，而且全部被黄三声堆得满满当当，说得直白一点，鬼来了想吓人都没地方藏。

　　“你可以叫我A先生。”声音在背后响起。

　　可他刚刚环视了一周，自然也没有放过背后，那里只有一面掉皮的破墙，根本没有人。

　　肖律回过头，发现墙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材修长，看身形是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身得体的衬衫马甲，长裤妥帖到一丝皱褶也无，正悠然地靠着墙壁，举手投足间有股浸入骨髓的斯文雅致，把黄三声家战损级别的破墙愣是衬出几分墨香来。

　　古怪的是，这人脸上带着一张纯白的面具，没有五官，没有表情，只有一片虚无的白。

　　见肖律看向自己，A先生开口，语气是和外形截然不同的森冷：“分系统10000突然失联，你做的。”

　　不等肖律回应，他忽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已经出现在肖律面前，空白一片的面具距离肖律不过咫尺，虽然看不见五官，肖律却有种自己在被对方审视的感觉。

　　他的声音充满压迫力：“主系统不喜欢叛逆的羔羊。”

　　“你知道当它得知你的杰作后会做什么吗？”A先生的手捏住了肖律的下颌，没有被实体触碰的感觉，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它会在你身上尝试数百种惩罚方式，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无穷无尽的烈火地狱、无边的冰海，又或者把你流放到一片虚无的世界里去，用孤独、寂寞和空虚折磨你的神经，直到你变得温顺为止。”

　　说到这里，他凑到肖律耳边放轻了声音，犹如毒蛇吐信：“驯养羔羊的方法总是有很多，不是吗？”

　　肖律的回应是骤然亮起的刀光。

　　刚刚检查周围环境的时候，肖律悄悄把悬停在半空的半截刀片藏在手心，此刻，刀锋毫不留情地直刺A先生抓住自己的手腕。

　　但刀光落了空。

　　如同突然凑近时一般，A先生的身影瞬间消失，旋即出现在一步开外。

　　他活动着手腕，身姿笔挺，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可不太礼貌。”

　　随着他的话，周围的温度又低了一些，寒意如细针般刺在皮肤上，令肖律本就苍白的脸色更透明三分。

　　肖律像是毫无所觉，抬手把散乱的额发掀起，浓墨重彩的眉眼再一次展露出来。

　　他随手将刀片放下：“我只是回敬一下。”

　　A先生的语气危险起来：“你似乎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肖律抬眸看他，眼瞳里跃动着狡黠的光：“我确定自己完全听‘懂’了。”

　　这一次，换肖律主动向A先生靠近，再一次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他将唇凑到A先生耳边，低语道：“你问我，‘当它得知你的杰作后会做什么？’”

　　“这说明你比主系统先一步知道我控制了系统10000，然后你将消息瞒下，独自出现在这里。”

　　“其中一定有什么目的，不能让主系统知道的目的。”肖律的嘴角轻轻上扬。

　　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两人无声相对，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涌动。

第4章

　　▍异化者001（4）

　　数个呼吸后，A先生发出了低沉的笑：“呵呵呵……，你很敏锐。”

　　肖律不置可否，他觉得这是对方故意在话语里留下的破绽，其目的可能在于测试，试探他到底有没有发现这个破绽的能力。

　　如果他发现不了，也许对方此行的目的就会改变，比如将不听话的羔羊处理掉。

　　是个老狐狸。

　　肖律重新拉开彼此的距离：“现在，可以讲讲你打算做什么了吗？我想你的时间应该不会太充裕。”

　　A先生似在看着他，身上刻意营造的压迫感消散，重新回到了第一眼所见时的斯文气质。

　　但肖律并未放松，不论是刚刚的步步紧逼，还是此刻的温和优雅，也许都只是这老狐狸的演技而已。

　　“合作。”这一次，A先生回答得异常爽快。

　　“和一个炮灰？”A先生爽快了，肖律反而有些摸不清对方的意图。

　　一个能在世界里来去自如，还能隐瞒主系统的人，究竟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和炮灰合作的。

　　A先生语气温和，似在诱导：“普通的炮灰可没办法控制住分系统，你是怎么做到的？”

　　肖律心中警惕，面上却露出淡定的笑：“这是我的秘密，你呢，是什么身份？又是怎么隐瞒系统的？”

　　“这就是我的秘密了。”A先生也学着肖律的做派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