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明明是本替身虐文
阮宵低头:“那不说了,阿野你赶紧睡……”
“阮宵。”
周牧野声音冰冷,出声打断。
阮宵还半举手机,头却往被子里越埋越低,声音也轻下去:“我没有……阿野,我就是……”
从周牧野的角度,可见阮宵轻拧下眉。
阳台上环境幽暗,但仅借屏幕荧光,阮宵那张绝艳小脸也能被照得白皙发亮。
周牧野缓缓自床上坐起,眼望屏幕,耐心等待。
过一会儿。
阮宵吸吸鼻子,抬头面向摄像头。
刚才还好好的,这次,那双清丽眼眸却红透一圈,显出挫败又沮丧的表情,碎钻一样的水光在眼中打转。
他试图开口,可刚启水红的唇,话未说出口,豆大的眼泪先砸下来。
周牧野皱眉,握手机的手指捏紧。
“阿野,我难受,睡不着……”阮宵声音含混不清,抽噎不止,“他们说得好难听……说我是机器,说我不配第一名……”
阮宵鼻子一阵阵发酸,情绪缺口一旦打开,就像收不住的泄洪,一发不可收拾。
他一个人蹲在角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阮宵的人生很平凡,也从没被太多人关注过,他从未经历过今晚这么大的恶意。
网友们肆意放大他的缺陷,从各方面嘲讽,甚至还有谩骂。
阮宵本就没多少自信,现在更是被打击得溃不成军。
他甚至无法分辨,到底哪些言论是公正客观的,哪些言论是包裹在客观的外衣下,实则在为攻击而攻击。
阮宵一手拥住被子,下巴抵在膝盖上,呜呜咽咽道:“我知道我不够柔软,有些动作就是做不了……我也没办法,所以只能跳跃时跳得更好点……要是能早几年练花滑,也不会这样……”
周牧野一直没说话。
阮宵则一边掉眼泪,一边呜咽声没停过。
可能是潜意识里知道周牧野在听,就不知不觉将心里的委屈和难过都说出来。
半晌之后,阮宵可能是因为哭累,也说累,终于消停,自顾自地在被子上蹭眼泪,小小声地抽抽。
“宵宵。”这时,周牧野终于开口:“你好点没?”
阮宵哽咽住,点点头,喘过气后,忙灌两口冷空气。
周牧野道:“能听我说话吗?”
阮宵看向镜头,眼睛红红,好不可怜。
他抹掉脸上的水渍,“嗯”的一声点头。
周牧野低下睫,又抬起,道:“虽然很残酷,但这只是个开始。”
阮宵的小脸哭得一塌糊涂,眼睛红,鼻尖红,脸颊红,他咽咽口水,直直地望屏幕里。
“以后,攻击的声音只会越来越多。”周牧野道,“当然,赞美的声音也会越来越多。”
阮宵明白周牧野的意思。
现在,还不过是个省赛而已,当他有一天走向全国、走向国际的时候,当他被更多人所熟知的时候,议论声只会越来越喧哗。
周牧野问:“到那时,你要怎么办?”
阮宵往一旁瞥一下黑亮的眼瞳,可怜兮兮,小声试探:“我……只听赞美的声音?”
周牧野看他三秒,低头。
接着,肩膀颤动,镜头也在细细颤动。
“哎呀!”阮宵用手臂擦眼泪,羞恼地控诉,“你笑我!”
周牧野冲镜头摆摆手,好一会儿,才抬头,脸上还有没收敛净的笑意,因此显得漆黑眼眸尤其温暖和明亮。
阮宵微微歪头,轻眯下眼,几乎看痴。
周牧野清清嗓,恢复一贯的冰冷寡淡,才道:“我的意思……你要坚定住对自己的信念。”
“赞美也好,攻击也罢,都不过是外界的声音,不能左右你,只有你才知道,自己的优势和薄弱在哪里。”
阮宵有些羞愧,脸红,他垂下首,兀自安静一会儿。
等他再次看向镜头,已经带上几分珍重,道:“阿野,我明白了。”
经周牧野提醒,阮宵也想明白。
世上的声音那么纷扰,如果谁都能带跑他,那么以他这样的心理素质,只会寸步难行。
如果想要进步,那得永远保持清醒的头脑——
自己的优势要继续保持,薄弱项再继续加强。
至于那些否定的声音,权当是个提醒,正如人们常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周牧野淡淡道:“你明白了?”
阮宵抹一把脸,振作起精神,用力点头:“嗯!”
周牧野轻扯下嘴角:“明白有屁用。”
“啊?……”阮宵跟被戳到软肉的蚌一样,一下子又缩回鸭绒被里。
周牧野道:“还不是一样会伤心。”
阮宵扒扒通红的耳朵,视线游移,很不好意思,却无法反驳:“阿野,道理谁都懂嘛……”
殊不知,自己软声嘟囔的时候像撒娇。
阮宵明白道理是一回事,但毕竟少年心性,本身性格软,没怎么挨过骂,要他适应的话,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视频对面,周牧野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宵用鼻尖蹭蹭被子,瞄几眼屏幕,在沉默的气氛间,有些不自在。
他总是哭过才知道害羞。
有点后悔刚才情绪过于外放。
周牧野仍低垂首,声音寡淡,突兀地道:“阮宵,我希望你坚强。”
“啊?……噢,好……好的。”
阮宵尴尬,也知道自己一个男孩子,总哭哭啼啼不像话。
大概是被阿野嫌弃了。
阮宵正捏紧被角忐忑呢。
又听对面低声道:
“我不在的时候,希望你坚强。”
阮宵眼一眨,没反应过来。
“如果想哭,也请在我身边哭……”周牧野始终低睫,轻拧下眉,“跟你隔这么远……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阮宵呼吸停住,心脏愈发鼓噪,眼睫一眨不眨。
视频通话不知何时已由对方挂断。
眼望切回桌面的屏幕,他忽然就软得支撑不住自己身体,背靠墙上,声息吐纳间都是炽热。
阮宵蹲在阳台角落,手捧手机,一颗心滚烫。
在这个令人沮丧失落的夜晚的末尾,他感到来自周牧野的偏袒,和不经意的爱意。
***
等阮宵回到申城,他的赛事告一段落,接下来只需埋头训练,等待半年后的新赛季。
由于在省赛中受到敲打,阮宵回来后,着实用功过几天。
他每天都早早到体育中心训练,晚上,不到最后一个人离开,他都不回家。
肖开阳多次在大家面前表扬阮宵,说他是天道酬勤的典范。
但这样凶猛的势头,阮宵也仅仅保持一周。
起因是他某天早上没起来床,挣扎许久,干脆就赖着不动。
毕竟深冬至,寒假到,被窝的诱惑太难抵挡。
一周后的某一天,阮宵正要出门去俱乐部,却被商瑶叫住。
阮宵屁颠屁颠跑过去。
商瑶腕上套一个小皮包,正在戴手套,似乎也要出门。
“商阿姨,什么事?”阮宵到她面前。
商瑶从门廊处下来。
她的身后,周牧野双手闲散抄兜,斜斜靠站在廊柱旁。
阮宵看到周牧野,小小翘下唇角,又朝他做个鬼脸。
周牧野似乎嫌弃他幼稚,移开目光。
“宵宵,今天别去训练了。”商瑶掏出跑车钥匙,朝不远处按一下,道,“跟商阿姨去见个人。”
“见人?”阮宵呆滞一瞬,问,“谁?”
说完,下意识去看周牧野。
周牧野却没有跟他们一起去的意思。
商瑶拉开车门,对他招手,含笑卖关子:“来,到了就知道了。”
阮宵懵懵懂懂,只好小跑过去,坐进车里,稀里糊涂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