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不是一间能随随便便拿出五十多万的公司。

　　跟着陆宁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后, 方进面无表情开口问：“我想问一下, 陆总今年贵庚？”

　　陆宁摸摸鼻子, 如实道：“……十八, 在京大读大一。”

　　方进太阳穴一跳，转身就走。

　　这特么小屁孩玩过家家呢！

　　陆宁赶紧拦住他：“方师兄，虽然我年纪小, 我们公司也确实是才刚创立不到一个月，但绝对不是皮包公司。”

　　方进恶狠狠看着他，大约是想用自己成熟犀利的眼神，将这个毛头小子震慑住。

　　然而陆宁对他的凶狠, 完全不以为意, 只摊手轻笑了笑：“你先看看我的公司业务再说。”

　　方进望着对方这张过于年轻的脸, 想从中看出一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却只在对方眼神中看出笃定与从容。

　　他犹豫片刻, 到底还是转身, 跟随对方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陆宁与他隔桌而坐, 从抽屉中拿出两分代理合同, 不紧不慢道：“我们公司暂时是做电子产品代理, 目前是这两个品牌的北方总代理，你可能对这两个牌子不熟，但在南方市场, 目前都卖得不错。”

　　说着指了指桌上拜访的几台样品：“产品就是这些, 你之前也进口过电子产品, 应该对工艺质量有一定了解。”

　　方进扫完手中的代理合同，放回桌面，又狐疑地拿起桌上的随身听和收音机。

　　陆宁见他在试用的时候，眉头不着痕迹地松开了些，继续说：“我们第一批货已经到仓库，总计六十五万，利润是照百分之十五左右走。此后每个月都会有这么多货进来，当然，如果市场打开后，厂家生产力提高，供货量也会相应增加。”

　　方进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原处，面无表情看了看他，道：“按着陆总所说，你代理产品，利润十五个点，就算供货量提高一倍，且货全部卖出去，一年的毛利也就一两百万。我那五十多万债务，你说帮我解决，要怎么解决？对于你这种规模的公司，哪怕是预支我十年薪水，是不是太大方了？”

　　这种规模的小公司，一个业务经理薪水撑死了一千多。他不相信面前这年轻人，能这么大方。

　　陆宁靠在椅背，伸出两根手指，笑道：“三年！六十万，这是你作为我们公司业务经理的薪水，而且不算额外提成。”

　　方进睁大眼睛看向他，三年六十万，这小破孩是疯了吧？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开始怀疑这是哪个富豪家出来的败家子儿。

　　陆宁笑：“方师兄，你先别急，我不是把钱马上给你，我公司账上暂时也没那么多钱。你连本带息要偿还的五十五万，我会在四个月后你集资到期时预支给你，前提是每个月的货你必须当月卖出去，货款最迟下月回。你看有问题吗？”

　　方进想也没想，便摊摊手道：“没问题。但你必须遵守你的承诺。”

　　这下轮到陆宁微微一愣，原本以为自己的要求太严苛，几十万没名气还不便宜的电子产品，一个月内卖完回款，对普通人来说，根本不可能。

　　他以为对方怎么着也得考虑一下，没想到竟然一口答应。

　　也对，方进原本就不是普通人。

　　而且他之前做进出口生意，能动到那些子弟们的奶酪，说明市场这一块早已经轻车熟路。

　　陆宁心下了然，笑着点点头，站起身伸出手：“那就欢迎方师兄正式成为我们宁新商贸的业务经理。”

　　方进其实还是有点别扭，毕竟对方才是个大一孩子。他一向自命不凡，大一那会儿也只做做发传单的兼职，哪里有本事自己开公司，还特么开口就给人开二十万年薪。

　　但他也没办法继续质疑对方，毕竟人家手里的货是实打实的。

　　这个小陆总，要么就是家里钱多得没处使，要么就是天赋异禀天纵奇才。不过不管怎样，也确实是自己走投无路时，伸出来的一只援手。

　　他脸色缓了缓，道：“别叫我方师兄，你京大我经贸。”顿了顿，“我不配！”

　　陆宁：“……”倒也不用这么妄自菲薄。

　　方进到底还是没忍住，又问：“陆总，我想知道，你家里是不是特有钱？”

　　陆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家里有没有钱不重要，我又不靠家里。”

　　方进心道那就是了。

　　果然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胆子就是大。

　　他当然永远不会知道，陆宁既没有背景，也没有天赋异禀，但有着预知先机的金手指。

　　*

　　有了方进，陆宁就不用担心几十万货的问题了。

　　忙了这一阵子，他准备好好享受几天大学生活。

　　京大不仅学习氛围浓，各种罗曼蒂克气氛也走在时代前沿。校园里读书会诗会各种文艺活动层出不穷，才子才女们日日上演着浪漫爱情故事。

　　关于搞对象这件事，从解放前到现在，京大从不输人。

　　宿舍里几个男生，张大兴有个异地女朋友，是他高中同学，两人在这个书信时代，靠着鸿雁传书维系感情，每个星期打一次长途电话。宋光华正在追求同班一位女生，无奈计算机系女生数量稀少，他同时跟三个人竞争，搞对象之路暂时有点艰难。裴斯文在读书社认识一个中文系女孩，每天互相写诗，打得火热。赵凯旋依旧乐此不疲当顾海燕的舔狗。剩下一个李磊，在这方面形迹可疑，陆宁还没搞清楚他具体的状况，但肯定有事儿。

　　仔细算来，好像就只有自己的感情世界还是一片空白。

　　……他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他自认长得不错，是当下流行的奶油小生长相，应该不难找吧？

　　于是，不上课的时候，陆宁开始频繁跑图书馆，看能不能来一场浪漫邂逅。

　　*

　　这天下午，没有课的周家遇，难得想暂时抛开学习，放松一下。

　　他有陆宁的课程表，知道对方下午也没课，便直奔对方宿舍。

　　宿舍只有一个准备出门的张大兴，告诉他陆宁去图书馆借书，估计一会儿就回来。

　　张大兴一走，宿舍就只有周家遇一个人，百无聊赖的他，坐在陆宁椅子上，翻了翻对方的笔记本，没过片刻，便觉得有些犯困，干脆躺在陆宁床上小憩一会儿。

　　他也没打算真睡着，但刚躺下，便觉得陆宁的被子很好闻，这种好闻莫名让他有些抓心挠肺，忍不住拉起被子将自己蒙头盖住，尽情享受被子里的味道。

　　真是奇怪，明明没喝酒，却仿若微醺一般。

　　不知不觉，周家遇在陆宁的被子中，进入了黑甜乡。

　　李磊带着人进来时，见屋内安静无声，以为没人，便拉着身旁那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男孩，径直走到自己床边。

　　“会有人回来吗？”男生低声忐忑问。

　　李磊说：“他们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去了机房，下午没人会待在宿舍。”

　　“哦。”

　　男生坐在他床上，伸手去拉他牛仔裤的扣子。

　　李磊望着对方低低笑了声，在他身旁坐下，将人抱住。

　　周家遇是被奇怪的声音吵醒的。

　　他在温暖的被子中睁开眼睛，一时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眨眨眼睛，渐渐回神，忽然觉察不对劲，掀开被子坐起身。

　　然后蓦地睁大眼睛。

　　只见隔着两张书桌的对面下铺，李磊抱着一个男生，两个闭着眼睛呈交颈状。

　　还发出可疑的声音。

　　周家遇惊呆了，一时不知是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继续躺回去，还是出声将两人打断。

　　不过两人显然没给他选择，因为李磊很快觉察到不对劲，猛然睁开眼睛。

　　“我艹！”

　　他一句脏话，将怀中的男生也惊醒，睁眼看到对面目瞪口呆的周家遇，这男生先是惊叫一声，然后赶紧收回手整理裤子，一张脸涨得通红，说了句“我走了”，便臊眉耷眼跑了出去。

　　李磊还算淡定，整理好裤子，有些恼火地开口：“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睡着了。”周大佬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恨不得打地洞遁逃的尴尬，脑子混混沌沌，跟浆糊一样，连带说话都没了平时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