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在六零
毕竟这些人偷粮食多少也是有分寸的。
然而贺鸣尧就不一样了。
其他人最多就是在饿极了忍不住的时候,悄悄揪点细萝卜菜叶子充饥。
贺鸣尧不一样,这家伙是抓住机会就往口袋里藏粮食,或者找个就近的地方快速埋起来,等到晚上夜黑风高时再挖出来填肚子。
细萝卜、菜叶子、芋头、糖萝卜、麦子……凡是地里能吃的粮食都被贺鸣尧偷过。
说起来,多亏他这两年不择手段给自己扒拉粮食,不然也没法长到如今将近一米九的高个子。
饶是如此,贺鸣尧的身体状况也就比周围人强健一些,说不上健康,但也说不上很虚弱,起码没有饿得形容枯槁,走路也不像其他人一样步子发飘发软。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谈。
走了七八分钟,直到贺鸣尧背着纪晟拐了弯,走进缺了口的破围墙,眼前陡然出现了一排排低矮窑洞。
纪晟额头贴上贺鸣尧的后颈,低垂着眼,好奇地打量四周。
与其说是窑洞,倒不如说是沿山挖出来的山洞,外头修的像模像样。洞口很矮,估摸着需要人弯腰才能走进去。
一眼望过去,几乎所有的窑洞门前都挂着草帘子或者破竹席。
天上万里无云,白花花的阳光倾泻下来,晒得地面都在发-烫。
窑洞外面没有一个人。
只有几棵被晒得蔫了吧唧的沙枣树,正逢六月花期,金黄色的花瓣细小浓密,给灰扑扑的院子带来了一点鲜明的色彩,生机勃勃。
两人最后站在了一个低矮的窑洞门前。
纪晟惊呆了。
指着需要弯腰才能进的小破门,不可置信道:“这、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贺鸣尧轻飘飘道:“是啊。”
“……”纪晟恨不得当场转身离开。
隔壁窑洞里。
有人听见了外面的动静,钻出窑洞看了看,意外道:“呦?老贺,你回来了?刚刚老徐来查人,你不在,我们还以为你又跑了呢。”
贺鸣尧扭头就骂:“说什么呢?不许我出去晃悠了是不是?王建明,你那张嘴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过来揍你?”
王建明也是京都人,和贺鸣尧是同一批来到农场的。
这家伙是年纪最小的。
临近高中毕业的时候,因为说了些不当的话,一不小心就被人揪住了小辫子,拉到大会上当众批评,批了好几天,最后稀里糊涂就被送到农场来接受劳动教育了。
王建明好奇地看了眼纪晟,也没急着问他是从哪里来的,故意冲着贺鸣尧呛声:“谁知道你是不是跑到半路又折回来了?”
贺鸣尧不耐烦:“三天不打一顿,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他随手捡了块小石子,对着王建明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王建明吓得后退一步,“大热天的,谁想和你打架啊?”
贺鸣尧充耳不闻,见没砸到人,继续弯腰捡了块大点的石头,作势就要砸。
“!!!”
这石头绝对能砸出血。
王建明怂得立马躲回了身后的窑洞,同时不忘伸手放话道:“你等着!”
“我就在这等着!”贺鸣尧轻飘飘把捡来的石头随手扔了,冷声道:“有种就别跑,没点骨气!”
纪晟默默躲在贺鸣尧身后,没忍住悄悄抬眼瞟他。
这个坏胚子,除了满肚子坏水以外,似乎也挺凶的?
第4章、第4章
“建明,你消停点行不行?怎么又和老贺吵起来了?”那边窑洞里传来一个雄厚的声音。
下一秒,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出了窑洞。
中年男人就是徐海文,他是农业大队的分队长,负责监督管理小队成员,每天不定时查查人,免得有人趁机逃跑。
他曾经是某个大学的历史教授,脸颊瘦削发黄,一身粗布衣裳打满了补丁,但身上独有一种知识分子的气质。
看见贺鸣尧回来,徐海文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老贺,你跑哪里去了?”
贺鸣尧不以为然道:“窑洞里呆着没意思,我去荒滩那边溜达了一圈。”
“我就说,刚刚在窑洞里没找见你,”徐海文叹气道:“马上就要夏收了,你小子给我省点心,别往镇子那边跑就行了。”
说完话,徐海文这才注意到了纪晟那张生脸孔,眼神布满疑惑。
“你是谁?是来探亲的吗?来看谁?”
纪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装作腼腆害羞的样子对着他笑了一笑。
贺鸣尧抢先解释道:“这是我表弟,纪晟,专门千里迢迢跑过来看我的,介绍信待会我再拿给你看,他年纪小,路上也不注意安全,不小心摔了一跤受伤了——”
徐海文忙关心道:“受伤了?哪里伤了?严重吗?”
“没事,不严重,正好他要在我这里住好几天,等伤口结了痂就好了。”
“那快点进去歇歇。”徐海文眼里带着欣喜。
这几年,他们几个多多少少都有家人千里迢迢过来探探亲说说话,唯独贺鸣尧自始至终孤身一人,好像外面从来没有一个人惦记他。
今年总算有人过来看看这个不省心的臭小子了。
徐海文放慢了声音对纪晟道:“大老远过来都不容易,小同志,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
陪这小子叙叙旧也好。
纪晟笑了笑:“我就是准备多住几天呢。”
徐海文也笑了,“你们早点进去歇歇,外面太热了。”
贺鸣尧当即推了纪晟一把,示意他快点进窑洞。
纪晟:“……”
纪晟皱着脸,不情不愿地掀起了草帘子,苦兮兮地弯腰进了窑洞。
好矮的窑洞啊啊啊啊啊!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窑洞里面倒是挺凉快的,空间也没有很小。
虽然在窑洞里没法站直身子,但是蹲下来,脑袋距离窑洞顶部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借着门口照进来的光,纪晟仔细看清楚了窑洞里面的布局。
一张简单粗暴的木板床,床底下垫着几块大石头,床上铺着被褥和凉席,破旧的被子叠得有棱有角方方正正,仿佛一个豆腐块。
墙面上糊满了旧报纸,床前挂着一块浅蓝色的布帘子,颜色洗得发白。
不远处有两个挂了锁的木箱子,低矮的小桌子,小炉子,烧水壶,脸盆等等,摆放的都很整齐,看起来相当干净利落。
纪晟立马不嫌弃了,分分钟爬到床上,抱着枕头舒爽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比外面凉快多了!
舒服!
窑洞门前,贺鸣尧回头道:“老徐,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也进去了。”
徐海文拦住他:“哎等等,待会你别给我看介绍信了,我看了也没用,等下午梁队长过来了,你给他看看。”
“也行,那我进去了啊。”
“好,”徐海文不忘再次提醒他,语重心长道:“老贺,记住了啊,千万别再乱跑了!不然再被抓起来关禁闭,这次你可别指望着我们几个给你补贴口粮了啊。”
“知道了!”
贺鸣尧弯腰进了窑洞,眼见着纪晟舒舒服服靠着墙坐在床上,不由得气笑了。
“纪小晟,挺不见外的啊你,舒服吗?”
“还好还好。”纪晟已经不嫌弃这个窑洞又矮又小了。
这个年代本来就很落后,生活条件差也没办法,他不在乎那么多,只要房间里面凉快就行了。
有了能够睡觉的安稳地方,纪晟心神微松,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盛夏的炎热天气让人昏昏欲睡。
他揉揉眼睛:“我想睡觉。”
贺鸣尧道:“你想在我床上睡?”
“嗯啊,”纪晟瞟他一眼,反应过来了,“嗯……你不让我在你床上睡吗?”
他左右看了一圈,这里似乎、也没有别的能睡的地方啊。
贺鸣尧意有所指道:“也不是不让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