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你家熊猫又挂树上了
“我、我去接你!”
尤四爷在另一边静声笑了,将后背倚在皮革上才不减笑意地点了点头。
“嗯,那你让爷爷给你多加点儿衣服,在门口等着好不好?”
小崽子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了一声「好」,呼出的暖气凝成了水雾。
“爷爷,穿衣服!”
一直在他后头拄着拐杖竖着耳朵听着电话内容的尤朝忠这会儿的脸简直都快流出苦水来了。
这都后半夜了,怎么不在公司住下啊?
看着崽子一张青中带紫的小脸儿,尤朝忠还真是……
尤朝忠让沈姨找出来他年轻的时候穿的那年军大衣出来,穿在了崽子的身上,直接耷拉到了脚脖子。
这是真暖和。
为啥非得吹风受冷地让在门口等着?
小崽子拖着身上的军大衣跑出了大院儿,巴巴地往栏杆旁一蹲。
门口一左一右有两盏被竖的高高的圆头路灯,灯光柔和泛黄,带着点儿年代感。
落下的时候将那个缩在军大衣里的小崽子的影子拉长,拉的有棱有角。
尤朝忠隔得远远的就这么拄着拐杖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点儿感慨地用拐杖一下一下地扣着青石板走了过去,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又往前挪两步,将拐杖丢下,就这么双腿打颤地学着小崽子的样子蹲了下去,吸清水鼻涕的时候顺带吸了一口冷风,还真是沁心凉啊!
小崽子看着倒在地上的拐杖,将露出指尖儿的手又往里头缩了缩。最终将被光线打的更为柔和的大眼睛移到尤朝忠的脸上,看着他脸上的皱纹,看着他那双平静下来的时候就被变得极为浑浊而沧桑的眼睛。
“爷爷,你冷不冷啊?”
尤朝忠这个年纪几乎已经蹲不下了,但真蹲下之后还挺舒坦,两脚着地的时候的那种踏实感真挺好。
“不冷……”
尤朝忠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还是将手揣进袖子里找点儿厚实感的热度,但缩不紧的袖口偏偏让他不能如意。
小崽子将自己的手掏出来,将暖的热乎乎的袖子给他。
“爷爷,这里暖和。”
尤朝忠看着小崽子长了好大一截的袖子,连里头的手都瞅不到,眉宇间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
但还是将自己的一只形如枯槁的手朝着里头伸了进去。然后就碰到了小崽子的那双冒着热气儿的小手。
还真挺暖和。
小崽子袖子放在拖腿上将袖口压严实,认认真真的样子实在是惹人疼。
有他陪着小枭,其实也不错。
在这一刻,尤朝忠是这样想的。
或许人到一定的年纪想的都开了,但即便是那样,那点儿压在心底的不甘心还在日益苍老的年纪的打压下挣扎着。
在他年轻的时候仅读过的几本里头有这么一句话: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以前是一眼带过,但年纪大了以后这句话却逐渐清晰了。
他这辈子拥有的挺多的,但在岁月面前,这一切都成了过去。
不是他不愿意服老,也不是非要赖在政坛上。只是在十几二十年前的时候,在他看到那个比他的大腿都没有高多少的尤枭的时候,一颗已经开始随着岁月开始沉沦的心脏再起澎湃了起来。哪怕在他年轻的时候、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那颗心脏都没有这么激动过。
可是……
不到十岁的尤枭抬着眼皮子看着他,“老头儿,你就这点儿本事,还想教我做事?”
尤朝忠那个泪啊,哗哗的流。
但尤枭的能耐又让他反驳不了。
后来尤枭就从商,尤朝忠心急火燎地去问他理由,尤枭回答的却是……
“不然呢,你就让我住在这个破院子里头?”
在那会儿,连拐杖都不怎么用的上的尤朝忠都恨不得将家底都掏出来来将国家配给的院子给拾掇一遍了。
可是,他退休金再多,也没那个本事跟从商捞的金比。
人生第一次,尤朝忠不得不跪在了金钱的脚边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默默地喊:我他娘的恨穷啊!
尤朝忠就这么泪流满面地看着小枭从了商,看着他可爱的小枭就这么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尤四爷。
“哎!”尤朝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像是又瘪了几分。
小崽子看着他,歪了歪头,脸上半边了阴影半边儿暖光,眼珠子往下滑了一点儿,再次将视线落在那根拐杖上。
“爷爷,你脚好好的,为什么要拄拐杖啊?”
尤朝忠看了他一眼,又将头转了过去,将有点儿蹲麻的脚在地上动了动,然后沉下头看着自己的左腿。
“以前打仗的时候腿上挨了几下,弹片儿卡在骨头里拔不出来,年纪大了之后虽然还能走路,但一使劲就疼,所以就用上拐杖了。”
小崽子看着他的腿,大眼睛里带着难过,久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腿受伤了很疼的,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爷爷,我可以背着你走的。”
尤朝忠看着他的小身板,被他给逗了了。
小崽子被他笑气了,嘟了嘟嘴,“真的,连尤尤我都背的动的!”
尤朝忠根本就不信他的话。
见尤朝忠还是不信他,小崽子气的哼哼了两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袖子里甩了出来,脚下挪了半个身子蹲下,生着闷气。
车前灯将路照亮,驱散了落在坑坑洼洼的地面的昏暗,但光打在脸上还是不太清晰。
小崽子转过身,一时没在光亮下看清楚走车上走下来的人的脸。直到那人走近,轮廓逐渐清晰,让他看清了那人嘴角噙着的笑……
“尤尤!”
小崽子从地上蹦跶起来,跑到尤四爷的跟前儿跳起,让自己挂到了他的身上。
刚才下了车的司机就这么看着那个传说中的尤老将军就这么蹲在墙角满脸幽怨地看着紧紧地相拥着的两人。然后就脑子就懵的一下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看向了正挂在他家尤四爷的身上的小崽子。
刚才小崽子的一张脸从他的跟前儿一闪而过,这感觉有点儿像是电影的美化特效似的。而此时他只能看到一个穿着应该是八二年产的军大衣背对着他将脑袋埋在了尤四爷的脖子里,让他没机会求证。
像是察觉到了司机探究的目光,尤四爷将眼神扫过去,直接见他扫的又低着头后退了两步。
“你先走吧。”
司机回应的时候声音都强压着颤意,可能是又加上了天还挺冷的原因,司机的腿不由得哆嗦了几下才又上了车子,将车给开走了。
尤四爷抱着小崽子看着正揣着袖子打算从地上起来的尤朝忠。
小崽子扭过头,从尤四爷的身上跳下来,看着尤朝忠起了两三次都没能起来的尤朝忠,然后看向他的腿。
尤四爷走向前,将他拉了起来。
“哎呦,脚麻了。”
尤朝忠扶着尤四爷的手臂站稳当,低头看向地上的拐杖,小崽子先他一步将他的拐杖给捡了起来。
“爷爷腿疼。”小崽子仰着小脸儿看向尤四爷。
尤四爷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将拐杖递给尤朝忠。
小崽子看着尤朝忠的腿,像是想证明自己刚才说的话一般,走到尤朝忠的面前背对着他蹲下。
“我背爷爷!”
尤朝忠:“……”
尤四爷:“……”
“爷爷,上来啊!”
尤朝忠:“……”
尤四爷一把将崽子拉起,“这老头儿看着干巴但重量不轻,你背不动的。”
某个干巴的老头儿:“……”
尤四爷压下眼皮子看向尤朝忠的腿,淡色的眸光隐约间闪现一丝深沉,暗光稍稍浮动。
“老头儿,走的动吗?”
尤朝忠脚上动了动,“还成吧……”
尤四爷揽着小崽子,见小崽子垂垂欲动地又想要往下蹲,直接使上力气禁锢住了他的腰,视线却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尤朝忠的腿,就这么看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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