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您别穿了
任无道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显得有点奇怪:“那他们是怎么停战的?”
“停战?”看小说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想起来,易怜真头都要大了,“是停战了,但也不算是他们自己停的——陨石遁你听说过吗?”
任无道摇了摇头。
《倾世之战》的作者写这本书是为了满足他写大场面的欲/望,这本没有什么,一开始写战争时读者们看得也算开心。
问题出就出在这场战争打的时间太长了。
这是一场时间跨度超过三百年,涉及修真界每一个人的战争,虽然作者尽力了,却还是没能驾驭得了它,越写越崩。
到了后面,不但战力体系崩了,货币系统也崩了,不但势力设定崩了,就连出现的人数也崩了。
“到后来,”易怜真越说越兴奋,对任无道比手划脚道,“我记得光出场的最高境界的大能宗师就有近万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有那拍卖行,一旦出现什么宝物,动辄就是几千亿灵石的价格,通货膨胀得不像样。”
任无道欲言又止,没有问易怜真“通货膨胀”是什么意思。
“通货膨胀大概就是钱不值钱了,具体原因我学过,但不太记得。”看到任无道的表情,易怜真顺口解释了一句,又接着往下说。
“其实到了这种程度,按我看了这么多小说的经验,还是有挽回余地的。”
玄幻小说到了后期,大多会有战力崩坏的现象,作者可以换地图,也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然而这个时候,《倾世之战》的作者他不想写了。
“结尾那一章是一场大战,初阳道和叙晚盟所有活着的人在灵矿脉附近互相厮杀。”
易怜真叹了口气:“本来这一战其实和之前的无数次战役没什么差别,打完了继续打。但偏偏这一天,作者他天降了一大堆陨石!”
任无道皱起眉:“修士力量强大,能移动山海,陨石怎么可能伤害得到他们?”
“我也不知道,”易怜真顿了顿,“按道理是这样的,但也许那些陨石有魔力吧……反正当时在场的每个人都被砸死了。”
“……”任无道抱着一丝希望问,“然后呢?”
“没有了,”易怜真说,“然后这书就大结局了。”
任无道:“……”
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易怜真照顾着任无道的情绪,同样没有说话。
毕竟从对方脸上的表情看,任无道一定对“烂尾”这个词有了全新而又深刻的理解。
这种乱七八糟又离谱的结尾,他们真的能达到吗?
难道要去杀了所有被陨石砸死的人?
“啊,还有,”易怜真贴心地补充道,“我记得被砸死的人里有好几个天才,不知道是真的天才还是因为后期战力体系崩了,反正他们只花了几十年就修炼到了最高境界。”
“如果我们穿过来的时间早,他们可能还没生下来呢。”
运气不好的话,他们还得去当接生婆。
任无道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样的结局,就连他也束手无策。
“我们……”他捏了捏鼻梁道,“我们还是先去附近的城里问一问,摸清楚剧情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
虽然葛珍迷路了十几天,但怀阳城本身并不远。只几分钟之后,易怜真便远远看到了那座受损惨重的城池。
很难相信,这么久过去,城里还有零零星星的未被收敛的尸首。
将近一半的房屋被毁,巨大的石块混着灰烬压在道路中间,到处都布满了血迹,浓烈又刺鼻的各种味道充斥着鼻腔。
除此之外,大部分还完整的房屋也都有修葺过的痕迹,脚下还能走的道路上同样有着大大小小的坑洼。
易怜真的表情全程都不太好看,《倾世之战》大多都是在描写修士之间的争斗,可毫无疑问,这样旷日持久的战争,同样给凡人们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大街上没有摊贩,偶尔一两个路人行色匆匆,房屋一大半都是空的。
开始时易怜真还有些介意她身上的脏污和难闻的气味,后面倒也释然,搀着她慢慢走在任无道身后。
“葛大娘,”他看着周围,有些迟疑,“您家在哪里?”
“您之前说过您还有个妹妹,您知道她在哪儿吗……”
葛珍指了个方向:“我家在那边。”
可到了之后,几个人面对的却是一片废墟。
“两位仙长,我知道你们是好人,”葛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干瘪的嘴唇动了动,“你们能帮我找找我妹妹吗?”
后来他们在一间不知道属于谁的空屋中找到了她妹妹葛云。
头发花白的老妇正在喝着一碗近乎是清水的稀粥,跪拜感谢了两个人后,还记得把粥分给自己姐姐一半。
这间屋子也不知道空置了多久,房顶瓦片掉了许多,漏风又漏雨。破烂得不像样的床和桌椅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家具。
易怜真仅待了一会儿,便于心不忍,问她们:“葛大娘,你们还有别的亲戚吗?”
只两个老人,在这样的地方怎么能过得下去?
“我之前有过个儿子,不过和他爹一起出了事。”葛珍和他们熟悉一些,苦笑着回答。
她又指指葛云:“我妹妹命不好,嫁了两个人对方都死了,索性就过来和我一起活。”
“那你们……”易怜真说了一半便有些说不下去。
任无道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这座城里的人很多都是这样。”
葛珍对易怜真露出个和蔼的笑容,竟像是在安慰他:“那个仙长说得对,我们半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早就习惯了。”
她声音不大:“不管怎么样,能活着就好。”
话虽如此,可还是……就在这时,葛云俯身到床脚的包袱里翻找了一会儿,掏出一枚金戒指来。
“两位仙长,你们对我姐姐有救命之恩,”她有些胆怯,却还是过来道,“可惜我没有什么东西报答你们,这是结婚时的嫁妆……”
“不用!”易怜真脱口而出,猛地后退了一大步,“不用,我们不用这个,您不用!”
他错愕得话都说不利落,任无道便替他开口:“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东西我们用不上,你自己留着就好。”
葛云不敢违背他们的意思,畏畏缩缩地收回手,站在原地忐忑不安。
她从没与修士相处过,害怕稍有不慎,惹怒了他们。
易怜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他并帮不上这两个老人,每多看一眼都是在折磨自己。
“我们帮她们修修房子吧,”他对任无道说,“再给她们留一点食物和药。我们之前买的小煎饼,都留给她们,我不吃也没什么事的。”
他们把所有的食物都拿出来留给了葛珍和葛云,又帮她们修缮了一下房子,留下一些生活必需品,便匆匆离开。
在压抑的氛围快要窒息的易怜真终于舒了一口气,连满目疮痍的街道在他眼中都没那么碍眼了。
只是他仍放不下心来,掌天印里没有囤多少东西,可能只够她们吃几天。
任无道悄无痕迹地瞥他一眼:“你不用太担心,她们两个人能互相扶持,又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几十年,不会有什么问题。”
易怜真闷闷地叹了口气:“我知道。”
“我就是有些难受,”他说,“等一会儿就好了。”
任无道浅浅地笑了笑,索性找了个地方和易怜真一起坐下来,等着他恢复情绪。
“这世界上有太多像她们一样的人了,我们不能一个个帮过去,也没法帮,都是治标不治本。”半晌,易怜真感叹道,“况且我们自己也搞不清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葛大娘不是说城里有驻守的修士吗?”易怜真转头道,“他们肯定知道些情况,去找到他们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