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您别穿了
可易怜真却越来越心事重重。
也许是因为这段日子过得太顺遂平和,又或许是任无道的态度给了他太大压力,也可能是因为日日看着那些他无法理解也无法实践的玄幻理论……他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和书中世界的格格不入,书中的人们有着自己的剧情与自己的生活,唯有他是一个异次元的外来者。
真实的穿越和小说里的穿越一点儿也不一样。
小说里那些穿越的主角,好像一穿越便能适应新世界的生活,从此开始自己的奇幻旅程。
可他穿进书里这么久,依旧能清晰地记得,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文字描绘出的世界,能记得原本该有的剧情和人物。
他真的能和任无道在一起吗?
他真的要一直在这些世界里穿梭生活下去吗?
穿书是很刺激,是很好,这是他做梦都想来的世界。
可穿书之后,他也成了无根的浮萍,在穿越的那一刹那失去了所有的父母亲人、旧识好友。
别说手机、快递和Wi-Fi了,如果穿到新世界,除了任无道,他甚至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易怜真一腔心事无处疏解,罕见地抛下了任无道,一个人爬上屋顶往下扔石子玩。
天上挂着半个月亮,周围不是很亮,树木在天井的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突然身边一暗,有人坐在旁边。
易怜真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
“怎么了?”任无道问,“你这些天心情都不好。”
他停了很久,目光停在易怜真身上:“是因为我吗?”
易怜真没有看他,对着下面的天井摇头。
“没有,”他低声说,“你很好,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就是有点……想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道门(十八)
任无道并没有立刻回答,这种时候易怜真所说的喜欢,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对他敞开心怀的接受。
还有其他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
修仙者超脱于尘世之外,长生让他们比起亲情更重视师门与友人。
任无道则不存在这方面的困扰。
他无牵无挂八百年,一无所有。
但易怜真显然不一样。
他就是一个涉世未深、天真又乐观的青年。
虽然在任无道心里独一无二,但在突兀地出现于那片虚空中之前,他一点儿也不特殊。
他有自己的亲人朋友,有喜欢的东西,不修仙,却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大部分时间都忙忙碌碌。
易怜真并没有吐露过太多他穿越之前的生活,但任无道知道,属于易怜真的世界安宁又平和,还有一点儿他不能太理解的特殊,有物理和数学之类的东西。
甚至那里的夜晚也很明亮,千家万户的灯火比天上的繁星还要闪耀。
任无道静了一会儿,由着易怜真呆呆地看着下面。
然后他用最温和的声音问:“你的家乡和你的生活……能跟我说说吗?”
易怜真先是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好说的。”他闷闷道。
现实生活比起小说来沉闷又无趣,任无道的经历远比他的要精彩刺激。
可稍稍偏头,任无道就坐在他身边,在月色中无比耐心地等待着,却又仿佛他什么都不说也无所谓。
“我……”易怜真犹豫道,“其实没什么特殊的,没有战争,生活美好,大家都能吃饱肚子,还有休闲娱乐。”
“我家在一个城市里,那里各个城市间区别不大,穿越之前我在另一个地方上学。”
“我好像一直都在上学……小学,中学,还有大学,”他尽量挑着任无道能懂的词句,断断续续地讲述,“小时候是在父母身边,每天都能回家,虽然他们很多事情都不让我做,但只要能写完作业,就能出去玩一会儿。”
“后来高中的时候,需要住在学校里,那时候除了学习什么都不能干,班主任管我们管得特别紧。你还记得那张日程表吗?我的课表跟它差不多,还要上早晚自习,连睡觉都睡不够,我那同桌天天上课偷摸着睡觉。”
“你绝对想不到我们当时过的是什么日子,一个月只能休息两天,平时除了请病假,根本出不了校门,东西也不能带,但学校里自己卖得比外面贵好多。”
易怜真说着说着愤懑起来:“还有我们的班主任,干什么都按成绩,连调座位按成绩,成绩好的坐前面。”
“不仅看成绩,还看男女,男女要分开坐——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谁有心思谈恋爱啊?”
任无道笑了笑:“那时候你多大?”
易怜真:“十五六?十七八?你别这么看着我,我那个世界的人很多三十才结婚,到结婚的时候连房都买不起。”
这个年龄让任无道不禁皱了下眉,他没太理解后半句,但这么看来,易怜真离那种事情的确还远得很。
还要等十年?
倒也等得起。
易怜真对此浑然不觉,他还在回忆着痛苦的高中生活:“那三年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不过那也是我人生中知识最丰富的时候了。”
“后来就上了大学,”他的语气平稳下来,“虽然课程和作业还是很多,但是比高中的时候好多了,老师们人也很友善。”
“我有一个室友睡觉爱打呼噜,还有一个室友爱玩游戏,家里很有钱,另一个谈过好多女朋友,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认识的那么多女孩。”
“我们偶尔出去聚餐,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各干各的。每个人爱好都不一样,比如我,不出门的时候就在宿舍看小说。”
“不过大学是在另一个城市,我之前上学的时候都没想过家,不过现在……”
易怜真撇了撇嘴,他穿书之前是十一月份,算起来快三个月过去,也该放寒假回家了。
马上过年,要再大一岁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穿越三个月,头发的长度一点都没变,清爽的碎刘海遮了小半个额头。
看样子他暂时远离“生老病死”这个概念了。
“哦,忘了跟你说,”他说,“我还有个妹妹来着。”
“妹妹?”任无道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对亲人的概念仅停留在对他人的偷偷旁观中,此时竟难以自制地有些好奇。
“嗯,”易怜真挠了挠头,“她小我五岁,小时候天天和我打架抢东西,我爸妈还老让我让着她。不过她上的是和我一样的高中,学习没我好,现在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其实我也很喜欢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妹妹比他要狡猾一点,同样是在寄宿制学校,她就能藏一个易怜真从不敢带进去的手机,还隔三差五地发微信跟他哭诉老师多变态。
易怜真很久都没有她的消息了。
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易怜真抿了抿唇,再度安静下来,被纷杂又迷乱的思绪所困扰。
这时手上突然一暖,易怜真惊讶地抬眼,愣了片刻后把手从任无道手心里抽回来,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在想什么。
任无道没有介意,又把易怜真抓回来,不让他挣脱:“我会陪着你。”
易怜真胡乱地点了点头。
再有三五天,徐白沙应该就能到达武术极境,打开道门后他又要到达一个新的无亲无友的世界——但至少还有任无道在一起。
任无道也算他和这些世界的半个联系了吧。
“不说这些了,”易怜真现在好多了,他主动晃晃脑袋,把伤感的情绪摇出去,“我给你说说其他的。”
怎么能让任无道来安慰他?
现代世界那么神奇,他也想让任无道知道。
“在我的世界,人们不会飞,但是制造出了可以飞在天上的机器,出远门时也不用马车,而是用其他方法。”
“把沙子和其他东西混合起来能烧玻璃,配方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家家户户都用透明的玻璃做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