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蓦然抬起了眼，皱起了眉：“谁？”

　　“很多人。”孟乾哼笑了一声, “我劝你有点儿危机意识, 别仗着你跟人从小玩到大，人叫你一声哥, 你就搁那儿拿乔。”

　　说罢，他拍了拍顾渊的肩，转身离开。

　　顾渊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那里在突突地跳，抬步就进了酒吧。

　　询问了酒吧侍应生之后，他找到了103。

　　刚推开门，就听到了“砰” 的一声，是开香槟的声音。

　　房间内群魔乱舞，有人在对着拼酒，有人在哭号自己失恋，还有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贴了一脸纸条。

　　顾渊一进来，所有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不多时，有人小声开了口：“……渊哥。”

　　“人呢？”顾渊开了口。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众人都有些讪讪。

　　有不怕死的指了指角落里头的单人沙发，顾渊一眼扫过去，看到了独自歪在里头，抱着罐啤酒的人。

　　他跨过人堆，把人揽在了怀里。

　　“……渊哥，我们没灌阿笙酒。”他边上的男生看着他，咽了口口水，“就是毕业了，大家开心，多喝了点。”

　　顾渊的手顿了顿。

　　“嗯。”他应了一声，“谢谢大家照顾他。”

　　“那我先带他回家了。”他道，语气客气而疏离，“今天的单我买，大家好好玩。”

　　众人松了口气。

　　“不用不用。”男生道，“阿笙买过单了。”

　　“哥你带他走吧。”

　　他小声地，“他一直喊你名字呢。”

　　顾渊顿了顿，脸上缓了几分，颔首，把人往怀里紧了紧，带出了房间。

　　司机等在门口，见状要帮他扶人。

　　顾渊不着痕迹地避开，对方便也识相地缩回了。

　　“顾少。”他道，“回哪儿？”

　　顾渊思忖了一下：“回我那儿吧。”

　　他扶着赫连笙上了车，车里的挡板放下，赫连笙睁开了眼睛，看清了他的脸。

　　“顾渊。”他道。

　　“我在。”顾渊撩了撩他额前的碎发，语气无奈，“怎么喝那么多？”

　　“王八蛋。”赫连笙口齿清晰。

　　顾渊顿了顿，叹了口气。

　　然后把窗口开了条缝透气，让他醒酒。

　　*

　　他们认识，是在很早以前。

　　早到赫连笙那个时候，还是个刚上小学的小屁孩儿。

　　那个时候顾渊的父亲在赫连氏集团旗下的一个分部工作，因为受赏识被提拔到总部。

　　机缘巧合，顾渊的母亲乌兰娴跟董事长夫人有了点儿私交。

　　两家都有孩子，年岁又近，便经常带到一块儿玩。

　　两人的关系历经了好几个阶段。

　　小的时候大家都不懂事，赫连笙是个颜控，跟在顾渊后头颠颠儿地叫了很长一段时间哥哥。

　　等上了初中，境况就大不相同。

　　顾渊成绩优异，又长了一张校草脸，颇受老师和班里女同学的喜爱。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赫连笙开始跟他不对付。

　　那个时候，他们一个初一，一个初三。

　　赫连笙开始频繁地对顾渊冷嘲热讽。

　　场景不限于女同学给人递蛋糕奶茶，在课桌里发现他的情书，以及经过路口时“偶遇”班里的女孩子——

　　因为住得近，他们每天都一起回家。

　　顾渊只当他叛逆期，虽有些失落，但也一笑置之。

　　他陪着赫连笙打游戏，辅导他的功课，纵着他所有的小脾气，陪他度过了最为青涩的年月，几乎履行了半个兄长的责任。

　　但是赫连笙不再叫他哥。

　　赫连笙高一那年，顾渊考了首都的大学，离开了生长的城市。

　　自那一年开始，他们短暂地分离。

　　顾渊忙于学业，虽然时不时会跟赫连笙发消息，但终究不如以前那般亲近。

　　而假期回家，对方却是半年一个模样。

　　当初个子还有些矮的少年逐渐褪去了婴儿肥，开始抽条，变得愈发漂亮精致，走在路上，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顾渊去接他放学，站在门口等他。

　　班里的同学看见他，跟赫连笙起哄，赫连笙眉眼冷淡，别别扭扭。

　　“不认识。”他道。

　　顾渊仍是好脾气地笑笑，接过他的水杯：“我是他哥哥。”

　　一转头，赫连笙的脸色更臭了。

　　顾渊原以为，赫连笙会一直讨厌他下去。

　　但是就在前两天，高三毕业，赫连笙从高考的考场上下来，径直和他告了白。

　　小孩子，告白也拽得二五八万。

　　“我喜欢你顾渊。”他道，“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顾渊还记得那天。

　　漂亮而青涩的少年穿着略有些大的校服衬衫，背后是六月的骄阳。

　　眼睛亮晶晶，把忐忑和紧张藏在倨傲后头。

　　像是有光。

　　*

　　跟面前这个趁着毕业聚会买醉的小崽子完全不一样。

　　车子停在顾渊的公寓门口。

　　司机先行离开，顾渊扶着赫连笙下了车。

　　小崽子就蹲在路边不动了。

　　“我不上去。”他道。

　　顾渊陪他一起蹲下来，叹了口气：“怎么了？”

　　赫连笙看他，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能这么若无其事。

　　“你拒绝了我的告白。”他超级大声地道，“你现在问我为什么不肯去你家？”

　　他看着顾渊，恍然：“顾渊，你是不是想骗炮？”

　　顾渊：“……”

　　路边的路人纷纷侧目，看顾渊的眼神顿时像看渣男。

　　顾渊被气笑了。

　　他使劲点了一下赫连笙的额头：“胡说八道些什么。”

　　赫连笙愣愣地看着他。

　　顾渊迟疑了一瞬，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赫连笙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他问。

　　顾渊不答。

　　过了片刻，他看着赫连笙，叹了口气。

　　“为什么拿我桌子里放着的情书？”他问。

　　赫连笙费劲地想了想。

　　“不想让你看见。”他道，“我都有好好地还回去。”

　　他凶巴巴的：“你有什么好的，她们都喜欢你，不准喜欢。”

　　顾渊笑了。

　　他撩过他汗湿的额发：“为什么不叫哥？”

　　赫连笙别开了眼：“……我有哥哥，亲的，你算哪门子哥哥。”

　　顾渊有些无奈：“你的家长会有一次都是我给你开的。”

　　赫连笙冷笑一声：“那你就一辈子当我哥吧。”

　　说罢他站起身就要走。

　　顾渊拉住了他的手腕，手心交叠，微微发着热。

　　“你真的想好了？”他喉咙发干。

　　赫连笙直接回过身，撞上了他的唇。

　　一触即分的吻，青涩又莽撞。

　　一吻毕，他低下头，看到了顾渊眼睛里月光的倒影，他突然笑了：“今天我去看展，听到了一个故事。”

　　顾渊轻抚了一下他的眉眼，把他背起来，往公寓里走。

　　“嗯？”

　　“说是古代有个皇帝。”赫连笙环住他的脖颈，“还在做皇子的时候，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把他强行娶回了家。后来，他们拉拉扯扯了好长时间，才重新在一起。”

　　“我本来打定了主意。”他道，“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霸王硬上弓。”

　　顾渊把他往上掂了掂，有些无奈：“别胡说。”

　　赫连笙把脸埋进了他的脖颈，语气忿忿：“才没有。”

　　过了一会儿，他道：“我不会的。”

　　“那样好累啊，我听着都觉得累。”他嘀嘀咕咕，脑子已经有些晕，“但是……我好怕哦顾渊，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我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