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不识酒沾唇
同时,他神智短暂地清明了一瞬,抓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拿出去,师兄,把它拿出去。”
但很快,瞳孔再次一片黢黑,魔气从我的手腕缠上,痛如刀绞。
我在分享他的痛苦,却不及万分之一。
荆年不断地在清醒与混沌之间游离、挣扎,他咬紧牙关,拔出恨晚剑,一次次斩断魔气,却又一次次沦陷,便索性将剑塞进我手中。
“快点,师兄,用剑把它挖出去。”
我拼命摇头,不愿收下剑。
上次剖心是被*控了身体,这次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何况我已经失去自爆颈环,已经无法再重启世界线。
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人类的大脑无法像机器那样精准搜索信息。
我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竭力从混乱紧张的思绪里寻求出路,一级一级,逆向回溯。
没有答案。
我始终不知道如何拯救荆年。
情绪崩溃的我,没有意识到指甲已在手心留下一道道划痕。
但魔气却极为敏感地嗅到了血腥味,绕过剑身,更为急切地涌入伤口。
我好像得到了某种提示。
我之前和荆年朝夕相处,却从未担忧过自己会入魔,是因为魔气只会侵染人类,对机器无解。
现在不同了。
我也会被魔气侵染。
这意味着我能稀释荆年身上的魔气,将游戏的异常数值降低到稳定数值。
当年的蚀艮峰弟子们,不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救下了宣凝腹中的荆年吗?
我无妨再救他一次。
这才是我进入第79次游戏轮回的意义。
于是我双手下滑,紧紧握住了剑刃,割开掌心,魔气果然从荆年体内源源不断地引渡进来,渗入骨血,蛮横地在经脉间冲撞,最后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肉做的心脏,榨干这具羸弱躯体的生命养分。
视野开始昏暗、扭曲,我再次看到了先知眼里的故障视像,我与荆年相连的那无数条因果线正在一条一条地消失,唇边滴落温热液体,我用舌尖舐去,苦涩无比,说不清是我的眼还是荆年的眼泪,大抵都混在一起了吧。
我不想他哭泣,便虚弱着开口安慰道,“荆年,你看,我是人,只有人才会死,所以你可以忘掉我曾经骗过你的事吗?”
“师兄……你不要死……”他在我手背落下一个个颤抖的吻,“只要你活着,被骗我也甘愿。”
“保重。”
最后一根因果线也消失了,尽管还被荆年紧紧抱着,耳边响彻着他悲痛欲绝的嘶吼,知觉却一点点模糊,连痛也感觉不到了。
有光洒落在我的脸上。
是久违的阳光。
随着荆年身上的魔气趋于平稳,天空开始放晴,血水仙在烈日下干枯,和那些无所遁形的妖邪魔物一起,缩回了阴暗的夏风中。
此等令人欣慰的景象我并没有机会多看,我和干枯的水仙花一样,走到了生命尽头,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等待沉入地下长眠。
这次不再会有一场奇迹的大雪把我唤醒。
可我没有想到,奇迹以另一种形式降临了。
耳后的芯片一震,电子提示音紧接着响了起来。
【异常数据已消失,游戏系统修复完毕。】
【由于不可抗力因素,修复系统后,将重新结算各位玩家的任务,期间可能存在数据丢失的情况。】
【具体表现为:部分玩家的进度会被回退,某些任务需要重做。】
【对您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并赠送一次复活机会。】
【正在重新结算您的任务进度。】
【您的当前支线任务:五瘟塔,进度:4/5。】
【您的当前总任务:拯救荆年,进度:已完成(一分钟前)。】
【确认您已完成最终任务,可回到登录锚点,退出游戏回到现实。】
我陡然从下沉中解脱,变得轻盈无比。
是魂魄离开了躯体,漂浮起来,往海的方向飞去,离开地图的边界、世界的终点。
一只手握住了我的脚踝,手心滚烫。
我低头,与荆年的双眼对视。
【检测到您在返回锚点的途中停下,是否选择留下?】
【您的游戏角色已经死亡,无法留下,是否使用复活机会?】
我这次没再犹豫,果断做出了选择。
半年后,又是庙会的日子。
我站在布庄外,看着里面挑挑拣拣的秦四暮,无奈道:“你买这么多衣裳,还不是要天天蹲在炼丹炉旁边灰头土脸的?多浪费,穿了也没人看。”
“你当然没心思看了。”他斩断的右手已经长了回去,动作利索地又包了几件衣裳,闻言,斜睨了我一眼。“我是给新的师弟师妹们看的。”
“薛……咳,师祖终于决定给蚀艮峰收弟子了吗?”
“是长老们共同决定的,师祖也没意见,毕竟宣凝长老的事过去那么久,也该翻篇了。”秦四暮眼神撇撇嘴,“就知道你没听说这回事,天天往别的峰,亏你还是蚀艮峰大弟子呢!”
“我哪有天天跑!”
“是是是,你没有。”秦四暮付了银钱,很随意地敷衍我。
他耳朵一动,听见远处锣鼓声大了起来,笑道:“傩戏又开始了,已经换了新的戏班子,据说表演也是新的,戚师兄,要不我们去看看?”
我正想答应,一只冰雪凝成的蝴蝶翩跹飞来,引得街上行人侧目,啧啧称奇。
“八月的天气竟然就有雪了。”
我伸手去抓传声蝶,它却频频避开,然后停在耳边,化成了几滴温热的雪水,伴随着让我心跳加快的低沉嗓音。
秦四暮追上来问道:“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得回去了……”
“傩戏还没看呢!”
我已经跑远,对他挥手喊道,“下次!”
回到宗门,我径直去了冰湖。
一踏进结界,漫天的雪蝶就像我飞来,刚还跑得一声热汗气喘吁吁的我,转眼就冻得牙齿打颤,口齿不清地喊道:“荆年!”
没有回应。
湖心好像有个卧着的人影。
睡着了么?
我算了算时间,好像是比约定的要迟了一个时辰。
居然等得睡着了,我一时有些惭愧,为了不吵醒荆年,便放慢了脚步走到岸边,不过还是吸引了湖里听觉灵敏的小东西们,纷纷向我游来。
荆年自从半年前就一直待在这里,洊震长老刀子嘴豆腐心,虽然罚荆年在冰湖反省思过,却没有定下时间期限,反而等于变相替宗门重新接纳了荆年。
荆年倒是真的认真在此处闭关反省,经书都誊抄了一洞窟。
他知道我时常过来,又记得我说过想养一池子鱼,便用法术让湖面不结冰,好供这些琴鱼游动。
我褪去鞋袜,下湖逗了一会鱼,小腿就冻红了。
人类的身体是真的麻烦。
我有些扫兴,又觉得无聊,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荆年叫醒。
然而走至湖心,却发现那里根本不是什么握着的“人影”,而是一团被衣服包着的东西,还在动。
我戳了戳它,然后那东西叫了一声:“汪。”
原来是一窝刚断奶的小狗,活泼得很,扑到我怀里舔了我一脸口水。
荆年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身后,把外套披在我身上,淡淡解释道:“山里捡到的,想着你什么都想养,就收留了下来。”
“捡的?”我半信半疑,“咱们宗门这么容易捡到宠物吗?”
“不想要就算了。”
见他伸手来薅狗脑袋,我连忙把狗抱紧。
“谁说我不要了?”
不过——总觉得这狗有些眼熟,灰不溜秋的毛色,毛茸茸的尾巴,还有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眼睛。
“这狗好像我啊……不,我是说,它长得好像我变成狗时的模样。”
“既然这么像——”荆年已经往歇息的石窟走去,声音漫不经心地飘了过来。“就认个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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