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不识酒沾唇
荆年继续说道:“父亲,我为你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现在,我想做些自己决定的事了,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
他目光飘忽,然后定在我脸上,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下一秒,恨晚刺穿了柏少寒的心口。
就像十几年前刺穿荆年心口一般,有始有终。
荆年沉默地拔出剑,将毫无防备的柏少寒推进那片吞噬一切的黑色里,结束了这短暂的相认。
然而黑醫在撕碎了柏少寒之后,竟开始消散,显现出原本的道路来,同时,构成这片死地的树根被魔气的漩涡侵蚀殆尽,无法再支撑这么多人。
地面下沉,隐藏在地底的危机终于显露出来,坑坑洼洼的巨大深窟一个接一个,像深渊底部的死亡之眼,居然全是海底火山口。
里面的岩浆和蚀艮峰那晚的天火一样,都无法人为熄灭,掉落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没办法,只能继续往前走。
哪怕明知这是3号预设好的道路,也别无选择。
第93章 镜像之桥
弟子们还没从柏少寒突然被删除数据而消失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但树根断裂塌陷的速度愈来愈快,众人也顾不上其他,如鸟兽般向前逃窜,只剩染上夜息的影卫们来不及逃脱,掉入火山口,转瞬融化得灰烬都不剩。
人群差点将我们冲散,好在荆年已经迅速收剑入鞘,飞身前来牵起我的手,道:“走吧,师兄。”
我跟着他奔跑,心里还是觉得柏少寒死得太过干脆,荆年在他回忆宣凝之死情绪崩溃时叫出了父亲一词,完美地把握了时间点和软肋,将剑刺进他胸膛,这一系列操作下来,有些过于顺利了。
面对我的疑惑,荆年犹豫了片刻,还是坦白道,“师兄,你还记得那晚,我们在永寿宫表演雷泽华胥的木偶戏吗?”
“当然。”
我甚至记得每一记抽在荆年身上的鞭子,即使现在回想,也觉得后怕。
“我当时对你说,感受到了一种共鸣,来自一个和我完全相同的人,也就是先知【叁】。”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方才那种共鸣又上来了,而且比上次更具体,脑海里会有画面,暗示我去行动,就好像我在此之前,也像这样将恨晚插进柏少寒的心口过,并且不止一次。”
“之、之前?不止一次?”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荆年,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或许,就是所谓的重蹈覆辙的剧情吧,我终于能理解一些师兄的话了。”
但这迟来的理解并未让我觉得喜悦,要知道,自从启动第79次游戏到现在,我还从未自发回忆起前78次轮回的事情,每次都是3号借入梦程序带我回顾,或者是直接用信号接收器导入他的记忆数据。
那荆年呢?为什么他现在也触发了回忆,难道同样是3号为之吗?
可能性不大,因为触发回忆可让荆年顺利过关剧情,3号对荆年敌意如此重,没理由帮他。
我们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很快,道路到达了真正的尽头。
虽然一路避开了无数个火山口,却不曾料到,现在脚下踩着的整块“死地”区域,其实都被包围在一处最大的半月形火山口里,要越过奔腾四涌的岩浆,才能到达是“生地”。
因为生死两地并不是我之前猜测的外包内,而是像太极阴阳图一般,由两块“半月”嵌合而成,一半是炎炎烈焰,一半是冻土冰霜。
有水流滴到我的面颊,来自上方树根罅隙里漏出的海水,海水温度低,与喷发出的某一小股岩浆流碰撞,使其迅速冷却,凝结成岩块,却并不零散,反而拼出了一小截紧贴着岩浆的石桥。
游戏任务弹出了新提示。
【请由石桥渡过岩浆,去往“生地”,否则将无法解锁后续剧情。】
但石桥只有一小截,离对岸约摸还差一半距离。
我正惋惜着运气不佳,三位偃师和薛佳佳也赶到了这里,秦三楚和秦属玉都并不惊讶,称这桥本来就只有半段。
“那你们的族人之前,是怎么通行的?”
秦三楚眼神飘忽,看向秦属玉沉默不语,后者从容地站了出来。
他的回答是让我们六人聚拢在一起,正朝对岸。
奇观出现了,对岸也出现了几个身影。
但因为蒸汽滚烫,模糊了视线,看不太清晰。
“这是什么?蜃景?”秦四暮好奇地提起脚尖,轻点在石桥上,他身后的秦属玉,身体竟然开始逐渐透明,与此同时,彼岸的烟雾里,秦属玉的身形开始具象化,也做出了迈腿的动作。
但对岸那头并没有石桥,秦四暮吓得连忙收回脚,对岸的秦属玉瞬间隐去,一切恢复正常,仿佛刚刚只是幻觉。
“是镜像,死生桥引发的镜像。”秦属玉解释道,“想要去对岸,除了死生桥,别无他法。一人先在这头踏上去,接着彼岸的镜像里,也会有一人走上桥,二者相逢时,镜像面的死生桥才能补齐。”
“疯了吗?走过来要直接趟岩浆,会死的。”
“阿暮,你听我说完,生死两岸本就泾渭分明,世界万物都是如此,我们才是异类。”秦三楚示意他稍安勿躁,“想要过这死生桥,顾名思义,需要有人完成从生到死的转变,所有上桥者看到的镜像,都是愿意为他赴死之人。所以,之前我们一族想过河时,都会选一位油尽灯枯的偃师和他的木偶,共同过桥。”
秦四暮这才醒悟过来,对秦属玉吼道,“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预感……我还以为你送我剑是已经接纳了我……没想到你早就另有打算,凭什么?你都没有问过我的感受!”
他满含怒气,炙热的回声从一个个喷涌的火山口中回荡,支离破碎。
断裂的树根被岩浆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生地”即将变成彻底的一片火海,其余弟子们只能勉强握住上方垂下来的树根,支撑身体,我们脚下的地方也即将沦陷。
秦属玉依然镇定,催促道,“时间不多了,快点上桥吧,阿暮,总不能所有人在这里等死。”
“不,我不接受,为什么牺牲的人一定要是你呢?”秦四暮别过头,目光慌乱地在人群里逡巡,然后落到了荆年身上。“他,先是做了渡业宫的走狗,害得我们困在此地,后来又杀了柏少寒,他根本没有立场和原则,这样的人,谁能放心和他同行?要牺牲也是他牺牲才对。”
荆年的魔气被柏少寒强行释放出来后,无法收回,何况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闻言,他没多大反应,只淡淡道,“如果戚师兄有危险,我是可以为其赴死的。”
秦四暮没料到他这么干脆,一时哑然,只愤然道,“不懂你们一个个的到底在想什么,争着牺牲,以为自己很伟大吗?我不管,我要去找国师大人!”
秦属玉终于动了气,拔出秦四暮腰间的夜啼,质问道,“你还找他?这与认贼作父各异?”
“我没有!”秦四暮咬牙道,“国师向来喜欢让人做抉择,付出代价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想要你活着不行吗?”
“你还是不明白,阿暮,他已经给出了抉择,那就是选让我牺牲,还是所有人同归于尽。”秦属玉抬眼,望向大雾弥漫的彼岸,一字一句,对着虚空问道,“这才是你当初让我活下来的目的,对吗?”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彼岸响起古琴声,悠扬飘渺,却听不出弹琴人的任何心绪。
秦四暮也崩溃了,他猛然夺过夜啼,欲掷向彼岸,然则刚抬手,就被识破目的,一枝粗壮的树根紧紧缚住他手臂,秦四暮整个人悬空挂起,摇摇欲坠,瘴气从被划破的伤口处涌入,疼痛使其全身痉挛,涕泪横流。
与此同时,系统再次发出指示,以警告形式。
【注意,关键角色“秦四暮”受到未知攻击,可能无法与角色“秦属玉”一同补齐石桥,您将无法抵达“生地”解锁“春瘟”任务后续剧情。】
【系统正在为您搜寻应急替代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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