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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妖

作者:灰谷 时间:2022-09-15 03:04:21 标签: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东方玄幻

  这安国公府和津王府争买青鹄的事,不过一日一夜,就已传得沸沸扬扬,安国公府莫名其妙背上了个权臣勋贵,盛气凌人的罪名,连皇上生母也要退避三舍,安国公估计气得不行,直接又闭门称病了。他既为内阁首相,为君分忧,自然也找京兆尹问清楚了内中底里,心下明白皇上这是为帝师出气,只是这事也太巧了。

  萧偃冷笑了声:“朕已下诏,恭请皇太后回京。”

  季同贞:“……”

  萧偃淡淡道:“不是想拿朕的生母做文章么,朕且找个比他们更正大光明的‘母后’来。”

  季同贞想了下发现还真的是神来一笔的妙招,承恩侯和孙太后在当年兵临城下之时逃了,自然是理屈,如今身后没什么依仗,绝不敢在皇上跟前仗硬腰子,反而只能仰仗皇帝,全力支持皇帝。老津王妃那边想要摆皇上生母的架子,拿孝顺的大道理来压人,可还得先看看皇太后这礼法上的母后同意不同意了。

  他叹了一口气:“皇上圣明,既如此,这折子可先下,但听说帝师身子也不大好,且先休养,不要上朝便是了。”

  萧偃道:“那是自然,朕岂会让他受一点委屈。”

  季同贞:“……”忽然对那位素未谋面有御鬼神之能的通微帝师感到了一丝羡慕,这么多朝廷重臣,哪一位能得到君上如此倚重和恩宠?

  萧偃看没别的事了,抬腿就走了,午膳也没吃,一心只挂念着巫妖,待回了金瓯坊,看到巫妖居然都还在昏睡着,心下越发恼怒,一股气在胸口横七竖八不知往哪里出,只能枯坐在床边盯着巫妖陷在沉睡中的脸出神。

  巫妖确实挣扎在混乱的梦魇中。

  他似乎站在冰冷的城堡里,到处都挂着表示悲伤的黑纱和白花,人们穿着黑色丧服进出忙碌着,在大厅的中央,摆放着许多破晓之星,花瓣层层叠叠,簇拥着中央漆黑冰冷的棺材。

  他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听到人们在窃窃私语。

  “那边那个是谁?好可怕的威压,似乎是死灵生物。”

  “嘘……小声点,那是巫妖……”

  “巫妖?可怕,太可怕了怎么会有死灵敢来?教会不是有大主教过来吗?”

  “那是梅里曼公爵夫人的……你没听说过那个传说吗?公爵夫人用自己属于精灵的生命力献祭,施展了黑禁术……”

  “太可怕了,梅里曼家族怎么也允许她这么做?这不是堕落吗?”

  “呵呵,若不是这样,他们哪里能保持家族的荣光?你看看今天,精灵女王、人王、矮人国王、教皇全都派了使者致哀……有那巫妖在,梅里曼家族至少还能荣耀几百年……”

  “可怕,他们不怕反噬吗?巫妖是没有感情的死灵,到时候反噬起来,自食恶果……”

  “你看它站在那里,一点感情都没有,它早就不是生物了,不死亡灵,梅里曼公爵夫人怎么会如此异想天开,难道她面对这样的亡灵,不害怕吗?”

  “谁知道呢?兴许就是因为……才这么早……听说抑郁而死的,有人说她后悔了。”

  “公爵也去世了吧?这样梅里曼家族哪里还有人制得住它?魂匣在哪里?”

  “谁知道,既然敢做,大概总有些制约的法子。我听说梅里曼家族里也不都是同意的,但是公爵和公爵夫人一意孤行……”

  ……

  “可怕,别说了,快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巫妖睁大着干涸的眼睛,他没有心跳,他不会落泪,他知道母亲去世了,去世前拉着他的手哭,他的母亲心碎抑郁而死,但是他只是淡漠的看着她去世。

  他早已失去了人类的感情,他有着狰狞森然的骨手,施展着恐怖诡谲的死灵法术,他出现的地方,会带来不祥和冲突,他会吸引负面能量,他拥有的只有源源不绝的畏惧:

  “那是巫妖,不要靠近。”

  愤怒:

  “怎么会有人邀请巫妖来活人的地方?”

  仇恨:

  “我的族人死于巫妖,我将与不死生物奋战到死。”

  警惕:

  “不死生物不值得信任,我们不能够与不死生物一并战斗,否则我们随时要戒备着他们迟早到来的背叛。”

  厌恶:

  “肮脏、丑陋的不死生物,他们没有人性,连生父母死亡也不会有一丝动容。”

  痛苦:

  “赫利俄斯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再也不是从前的太阳之子了,看他!简直是个怪物!他已经是个死灵生物了!他没办法感受到我们的感觉——他再也不是从前的太阳之子,晨星家族的光明之子,他只是个早已经死去,没有感情的幽灵,行走的死尸。”

  巫妖忽然睁开了金色的眼眸,嘴里吐着滚热的气,萧偃吓了一跳低头摸着他的额头问他:“你还好吗?”然后他看到巫妖金色的眼眸里湿漉漉落下了眼泪,他吃了一惊,连忙拿了帕子去替他擦,一边道:“九曜?先生?您怎么了?很难受吗?是不是做噩梦了?”

  巫妖仿佛看着虚空,眼睛里并没有凝视着谁,仍然挣扎在那痛苦的乱梦中——过去了上千年,那迟来的痛苦仿佛才在他重新拥有身体以后刺穿了他的心。

  他想哭,他很痛苦,他失去了他的母亲,失去了所有亲人,他早已不是人类,他没有心。

  但是他很痛苦。

  萧偃替他擦着汗,湿漉漉的金发里也都是汗,他拿了冰水拧的帕子来替他敷上额头,巫妖眼睛迟缓地看向了他,黑发黑眼的青年关心地凝视着他,只有他心里毫不掩饰地对他关切着,爱慕着他。

  “你说的那些,看到喜悦心爱的人,心脏猛烈跳动,恐惧的时候几乎窒息,悲伤的时候肝肠寸断,生气的时候脑热头胀——这些,不都是身体的反应而已吗?”

  “是因为喜悦、恐惧、悲伤、生气才导致的身体的反应,身体反应是结果。你怎么能因为没有身体来表现这个结果,就认为自己失去了喜悦、恐惧、悲伤、生气这些情绪了呢?”

  黑眼睛的少年充满爱慕地向他告白,大胆地向他要一生一世:“朕不可爱吗?你心里就没有一丝丝喜爱朕吗?”

  巫妖伸出手,萧偃不解其意,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忽觉得触手冰寒,低头一看,手里之前握着少年的纤长指掌,已森然变成了一只白骨枯爪,他一怔,反而两只手都反握了上去,五指交叉握紧巫妖的骨手,十分担忧道:“你控制不住法力吗?”

  他将那冰寒骨手往自己胸口带了带,仿佛要用自己心脏来捂暖那白骨一般,巫妖伸开骨爪,按住萧偃的心脏,感觉到薄衣下青年的心脏砰砰砰,跳得极为有力,充满了生命力。

  萧偃虽然不解,但仍然将手覆上那骨爪的手背,低头观察着他的脸色:“你现在是清醒的吗?我再给你调一支精神药剂喂你喝下吧?”他不敢给巫妖乱用药。

  巫妖喃喃道:“你为什么不惧怕?我随时能洞穿你的胸腔,摘下你的心脏。”你这样弱小的凡人,怎么敢如此大胆向巫妖要求爱?我没有爱,我是亡者,我活生生被剥离了灵魂,从此背负着活人的愿望,偏偏却永远无法实现他们的愿望,因为他们还向自己索取爱。

  他们强留下了他,剥夺了他长眠的权力,然后向亡灵索取爱,当然没有,他们永远得不到回应,只能失望痛苦地死去。

  只留下了自己在这漫长的时间,无眠地徘徊。

  反正也感受不到痛苦。

  萧偃只以为他在说胡话,满不在乎:“若是这般能让先生好起来,就把那颗心脏给先生就好了。”他握着那只骨爪,看他缓缓松下来在被上,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微微喘着气,脸上烧得通红。只以为他仍在高热迷乱中,神志不清,满心关切深情无处可表,便握起那只骨爪,在骨手冰寒的手背上轻轻印下一吻。

  巫妖只感觉到青年温热的唇瓣一触即分,那充满怜惜、爱慕、热恋的心情包裹着他的魂匣,让他无可回避,青年皇帝轻声道:“快好起来吧,朕真恨不得以身相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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