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莲花精后
绿白光点萤火一样上下漂浮,满树桂花迎风而散,飘飘扬扬的落了容穆满身。
容穆狠狠的喘了一口气,他将落在颊边的桂花往旁边拨弄了一下,白发上顿时点缀上了金色的星点。
花不停在落,他躺在树下,不一会就盖上了一层金被。
容穆微微睁开眼睛,手指将那白渐紫的头发扯上来看了一眼,然后泄劲儿一样又扔在了一旁。
他知道伴随着二次化形,碧绛雪这次共情的是什么东西了。
是曾经住在亭枝阙中的那个人的过往,是商辞昼最痛最不愿提起甚至因此都没有了记忆的根源。
胸口那处剧痛缓缓平息了下来,容穆眼神放空。
可是,为什么碧绛雪偏偏要让他知道这一切呢?
唇齿间似乎还有冰糖山楂的甜香气,容穆的眼眸在繁花面具下缓慢眨动。
恍惚间有清凌凌的水声响起,催的容穆眼皮发困,他知道自己如今状态诡异,但他也知道商辞昼若是找不到自己,恐怕更是一件大麻烦的事情。
……那帮了他一箭的人能不能全身而退?那样的身手,在南代恐怕也是万里挑一之人。
“碧绛雪啊碧绛雪,你今日这一出真是害惨了我……”
容穆此刻孤立无援,就如同当年那道声音的主人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他不是当年舍己为人的南代小奴,商辞昼也不是当初羽翼未成的大商太子了。
他有足够的权力与能力,他把控着这大商所有的角落,是万人之上权势滔天的皇帝,只要是存心想找一个人,不出半个时辰绝对能搜遍全城。
周身慢慢冷静下来之后,容穆才感觉找回了一丝精气神来,他靠坐在桂花树下,想趁着这点时间看能不能先将头发弄回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头一回二次化形,他心里念了半天都还不见发丝变色,那颜色雪一样的白,捧在手心,凉丝丝的柔顺,有一种触目惊心的脆弱感。
容穆气馁的将脑袋在桂树上磕了几下,只好心底默默祈求天道宠爱他保护他,好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能忘记他的模样——最好最好。
都当成浮生一场大梦罢了。
围绕桂树的红绳上挂着生锈的铃铛在摇晃响动,有丝丝紫光携带着绿白萤火飞上夜空,朝着热闹城中倾洒而去。
叮叮玲玲。
容穆毫无所觉。
他漫无边际的想,一会见到商辞昼该说什么?要不直接就说自己被他给气白了头发算了——可是这妖异紫色又该如何解释?
远处,隔了几间屋子的院门被砰的一把推开,禁卫们的脚步凌乱,容穆好像听到了李隋川匆忙的声音。
“……陛下,隐卫们也提供了线索,人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容穆听见有谁低低的嗯了一声,脚步声从青石砖面上传来,锦靴着地声分外明显沉重,但只有这一道声音,好像其余的禁卫都被留在了原地。
商辞昼拐过一道墙角,眼中就闯入了一颗巨大的桂花树,桂树似有百年,外围的红福绳都褪了色,那股浓郁到极致的熟悉花香更为明显的扑入鼻子。
他眼眸动了动,朝着树后那一角彩色衣裳走去。
方才飞向城中的光点围绕着皇帝转转悠悠,却死活都渗透不到他的身体里去,最后委委屈屈的沉入了土地之下。
容穆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他紧紧的捏住潮湿手心,指骨都泛了白色。
那个男人的脚步在树背后停住了,容穆恍惚间听见商辞昼开口道:“亭枝,是你在这里吗?”
容穆默默咽了咽喉咙,没说得出话来。
他的头发被风吹着动了动,痒痒的贴在耳边,黑夜中,显眼的白丝逐渐暗淡褪去变成纯正的黑色。
商辞昼似乎是笑了两声,他从背后绕过来,眼眸缓缓侧看,那个身穿彩衣的少年逐渐充斥了视野。
容穆听见商辞昼慢慢地,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啊,果然在这里,孤还在想,若是找不见你怎么办,亭枝,你方才见了孤,为何要跑呢?”
容穆顿了顿,金丝银线的兜帽盖在他的头顶,稍稍一动就掉下来金色的桂花星子。
……这暴君果真因为他跑路受了一点刺激,此刻稍微有些不太对劲。
桂树周围萤火一样的光点不知道何时散去了,商辞昼缓缓走近:“亭枝,你叫孤在原地等你,可是你却半天都不来找孤,为了找你,孤可是将能派出来的人都派出来了,不过你别怕,孤让他们都在外面候着。”
容穆是真的想回到过去,好好的拎住四皇子的领口问一问他,做什么不好非得搞了人家心尖尖上的“南代奴”,这下好了,让好好一个皇帝十年间硬生生变成了这般模样!
头顶上的兜帽被温柔的敲了一下,震下来了好些桂花,容穆看着商辞昼慢慢蹲下身子,小心又怜爱的替他拂了拂衣摆上的碎叶子。
待做完了这一切,容穆才听见商辞昼缓缓起伏了一下胸膛,自上而下,抬起修长手指掀开了他的帽围。
夜风仿佛还带着远处百花的香味,混着零零散散落下的金色,萦绕在二人周身,容穆一眼望进了皇帝的眼睛。
这个人,在此刻,瞳孔仿佛是一滩浓郁到化不开的黑墨,表情虽带着笑意,但眼底深处却是一股令人心惊的独占与偏执。
容穆张了张嘴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对方柔柔的触了触他脸上的流苏面具,又拿过他护在怀中的小缸崽子。
商辞昼看了一眼他,又缓缓看向被一手握住的圆木缸,摸了摸它语气缓缓道:“孤担心的要死,找到你了……孤的小莲花。”
第34章 想开第34天
商辞昼将小莲花放在身边, 朝着容穆轻声问道:“亭枝,怎么一个人跑到了这里来了呢?”
容穆在他的眼底看见了自己略带惊慌的脸,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该说自己其实是男妖精吗?还是该说自己不是故意跑,只是怕一头白发吓到这些普通人。
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啊——
容穆垂下眼眸,动了动嘴唇:“你先说,我的头发……奇怪吗?”
商辞昼看着他, 轻轻拉起容穆垂落在地的长发:“亭枝是说的这里吗?”
容穆抬眼, 瞳孔微微动了一下,原本妖异雪白的长发, 竟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变回了黑色。
他看了看那长发, 无措的又看了看皇帝。
只见商辞昼慢慢的粘着他的发尖:“这里似有异色, 対不対?”
容穆蓦地看向対方, 听商辞昼接着道:“出门时孤就瞧见了, 亭枝生来异于常人,不用为此心存自卑,很漂亮。”
容穆咽了咽喉咙, 叹了一声上天助我!
变回来了, 这暴君竟然没有看见他头发被碧绛雪染色!
商辞昼一直在默默看着容穆, 他周身的味道香极了, 就像是……就像是他回到东宫那一晚, 闻到的那股莲花香味一样。
容穆努力绷住神色, 伸手轻轻拍了拍身上的桂花碎, 看见商辞昼, 又顺手帮他拂了拂。
只是刚伸手过去,就被皇帝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微微一愣, 瞧见商辞昼定定的看着他,然后道:“亭枝是不是忘了回我,这整个大商都是孤的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一个人跑掉?你只需同孤说一声,这京都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孤任何事情都能帮你办到。”
可能是头发颜色在最后一刻给容穆争了争气,他不由得试探反问道:“阿昼,方才你那些下属找到你的时候,都和你说什么了?”
商辞昼缓缓道:“说亭枝似乎不喜人多之处,抱着给孤的小莲花跑了,他们追的途中遇上了孤。”
“没有别的了?”容穆忙追问。
商辞昼嗯了一声。
容穆深吸了一口气,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了心中。
莫不是他方才祈求天道真的有作用,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碧绛雪坑害的事儿揭过去了?!
李隋川和夏侯燕根本不敢欺瞒商辞昼,商辞昼这样说,那一定就是他们这样回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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