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汉家宫
她轻蔑一笑:“你知道他的心?”
我摇摇头:“我只知他对我的心,和我自己的心。所以不愿辜负,至于别人,我从不去想,毕竟,皇上……”
“毕竟,他是皇上……是么?”她的笑意在梨花树下愈显得寒凉,语中凄冷如冰:“后宫佳丽、逢场作戏、后世子嗣,却都是迫不得已了么?”
我听得不由站不稳脚,晃了晃往后退了一步。
她拢了拢袖摆,朝我走近一步,冷笑道:“韩大人,你怕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你所想的么?好一个鹣鲽qíng深,不过也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重又镇定道:“娘娘何苦如此bī皇上,他既是许了金屋之誓,愿为娘娘亲手植下这整园梨花,自是终其一生定不相负。娘娘……又何苦?”
她深吸着一口气,抬手轻挥:“罢了,我不若韩大人这般心胸浩dàng无怨无尤。”
说完突然咳起来,撕心裂肺般,扶着一株梨树眼中蓄满泪,随着身子剧烈的颤动着,泪也顺着淬玉般透白的脸颊滚落,砸进脚下的层层落花。
“娘娘……”我向前一步,伸了伸手,终于又缩了回来。
她单手死死地按着胸口,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韩大人,诸侯王现都聚于长安,多数都持着坐山观虎的态势,皇上对他们轻不得重不得,最好的法子便是先有人去打一棍,皇上后脚去送糖。我说的你可明白,只是这恶人,韩大人自该知道谁做最合适。”
还未等我开口,她又说道:“那只儆猴的jī,便捡着江都王来吧。这事我自有安排,大人见机行事就好。好了,你回吧。”说着扶着梨树缓缓蹲下。“去,叫丫头们来。”
我见她qíng绪极不稳定,忙应道:“是。”
我出了椒房殿后园忙唤了丫头,拦了蓁儿问道:“皇后娘娘可是病了?严重不严重?可有宣医官瞧过?”
蓁儿看着匆匆跑进院子的宫女,急得哭起来,跪在我脚边扯着衣摆:“大人,自从太皇太后去了以后,娘娘这些日子就一直在夜里发热,断断续续半个月了也不见好,时常睡梦里叫太皇太后,还有……”她咬咬牙道:“还有皇上的名讳。可每每皇上来瞧她,她又冷言冷语把皇上撵走,大人说,这,这如何是好?”
我圧着嗓子:“你,你先去看看娘娘吧。”
一路晃回了玉堂,心里如压着万吨巨石,往后如何面面俱到?
我找来陆先生,细细jiāo代了阿娇的病况,想来他也看过了阿娇,陆先生却只是摇头叹气“心病不除,扁鹊再世也无药可医。”
老太太是没了,刘彻确实也握紧了这大汉一半天下,可是,我竟然一丝欢悦也无。
夜里,月色甚好,如水似玉。
我独自坐在宣室殿后的玉泉台。红玉给我穿了件厚衣又摆好了点心茶水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宫里隔三差五的宴请各诸侯,不过子午,刘彻极少能安寝。
我迷糊着要睡着时,听见刘彻轻声呵斥:“王孙怎么一个人睡在这里?你们长了几颗脑袋?”
我坐起来揉了揉眼,“不是他们,我自己要在这里的。”
他过来坐下皱了眉:“怎么不回殿里,别回头又染了风寒。”
“不碍事,穿得厚,我在这里等你。”我笑笑。
元安正拿了件斗篷过来给他披上,他一边扯着衣服一边问道:“等我做什么,这些日子总是不大好,还熬什么?”
我看着他眉间疲倦之色比前些日子更深,只起身道:“没什么,回殿里歇着吧。”
他笑笑点了头。
回了宣室,我替他脱了外衣:“你睡吧,我回玉堂。”
他抱起我拉了脸不说话。
我笑道:“宣室有些冷,没有玉堂的炭炉烧得足,我还是回去吧。”
他几下扯掉我的外衣:“我搂着你睡,哪里还用得着炭炉。”他见我许久不说话,又道:“你不在我睡不好。”
“好,我在这里陪你。你放心睡。”我径自躺下后,他笑意融融的躺在我身边。
殿里熄了烛火,只剩月光疏漏而进,香鼎中云雾绕着轻摇的纱帐,散散生香。
“王孙……”他嗓子有些嘶哑。
“睡吧。”我轻声道,怎能不知他此时心里痛楚,老太太死死禁锢他数年,固然可恨,可毕竟,是他亲生的祖母。或许,没有老太太镇着,刘彻也不会养jīng蓄锐、韬光养晦,此时,他更懂得深谋远虑,更像一个帝王,这又何尝没有老太太的功德。
我依旧轻声道:“不要想了,生老病死乃世之法则。”
他低喃着:“我知道,可你知道么?她突然这么一走,我竟觉得这朗朗乾坤、茫茫苍穹,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我握紧他的手:“我知道,知道……”许久,才又道:“可是,彻,你要顶天立地,撑起这大汉的天。名垂青史、彪炳千古。”
他抬起手覆住我的眼,“王孙哭了。”
“没有……”
“哭了……”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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