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记
马车又动,看来是进了城了。
婺州知府先一步安排好了,马车很快到了驿站,二人在车上商讨了下粮价,以及存粮去处,其实其中很多事qíng赵庾司已经早和他说过了,不过他摸不清她心底,说起米粮才察觉到些她的心气。
车一停下,终于安静了下来。
徐良玉扶着他,让他先一步下车。
李德牵过她的手,放在脸边摩挲了下:“什么时候走?明天?我让人送你。”
她嗯了声,笑:“好,那就先帮花儿找找她阿娘,安顿好了再走不迟,婺州这边多是治水的事,咱们回长安再见。”
一前一后下车,李德还候在车边,等她下车搀了她一把。
婺州知府已经站在驿站门口等候多时了,车下不少人都看着他们,徐良玉紧随李德的身后,才一抬头,顿时有人上来施礼:“良娣。”
也不等她回一声,一声略尖的哭腔突然破空,一个高挑的女子包着头巾,在婺州知府的背后一下冲了出来,她奔着李德就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哭嚎着:“殿下,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也没等看清是谁,李德顿时推开了跌跌撞撞往他怀里扑的人,还是旁边的徐良玉一眼认出来人,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站稳了,她双眼红肿,又扑将上来:“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徐良玉:没有什么是一泡解决不了,如果有,那就两泡。忽略错别字哈哈
第87章八十八
第八十八章
夜色渐浓,女人哭泣的声音,低低的。
也没让丫鬟跟着,张良娣竟然是一个人来婺州寻找李德了,不知是哪个泄露的消息,说是他下落不明,天后跟前吃斋念佛的张良娣,哭着嚎着说什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就来了。
婺州四周州郡都封闭了,她被人骗走了银钱,也坐不得马车,走了很远的路,脚上磨出了许多水泡,真是走一路哭一路,见了李德之后更是哭得肝肠寸断。
徐良玉亲自给她挑了水泡,用药布帮她包了脚。
因为没有那么多的房间,只得委屈了她和周树,花儿一个房间来住,也真是累极了,顾不得李德怎么个冷淡模样,张良娣倒在chuáng上,就剩下哼哼了。
徐良玉站了chuáng边看着她,无比的惋惜。
可惜了这样执着的一个人,从青葱少女开始,就一直用尽手段要留在他身边。
安顿好了周树和花儿在外面的榻上,也都给铺了被褥,这才回了这边大屋来,李德坐在桌边也换着药布,大夫带着药童给他上着药,瞥着她回来了,对她招了招手。
她才给张良娣挑了水泡,心qíng不佳,先是洗了手,才慢慢踱步踱了他的身边来,窗外月朗星稀,微风徐徐,李德似乎没有受到半分影响,还来拉她的手腕,被他一把甩开。
老大夫给李德包扎好了药布,起身叹息:“殿下这伤口又是挣开了,这些日子要多多静养,少不得注意些。”
李德嗯了声,荣生在旁忙是打岔给打了走去。
换好了药布,大夫带着药童先下去了,荣生也忙去打热水了,徐良玉在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衣物,也到chuáng边去铺了被,放下了幔帐,才回了他的面前。
她有点头疼,神色淡淡的:“今天晚上我和青萝去挤一挤,殿下早点歇下吧。”
不过才抱了包袱要走,走了桌边被他一把拉住了:“这是怎么了?说明天就走了,今晚儿还要与本王生分,又恼了什么?嗯?”
她的确是有点恼,徐良玉回眸,落落站在他的面前:“张良娣不远万里来寻殿下,殿下心底就半分涟漪没有么?人心怎能这般凉薄,我都要看不过去了。”
他眸色漆黑,也是怔住:“临出长安之前,早已将她安顿好了,这会儿是本王让她来的?她吃的苦本王还要去体会她去?那她曾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qíng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雍王府不缺她一个人,也不多她一个人,本王没有那么多的同qíng心,若非有救命之恩顶着,早就撵走了去!”
徐良玉也知自己生出来的恼意,在他面前发泄不是道理。
听见他这番话说出来,也是叹了口气,向前两步,忙是依偎了他的怀里:“我也知道这不怪你,但是我突然觉得,她太可悲了,假若我与殿下一起,会不会也有一日,我这般记挂殿下,而殿下会将我抛之脑后呢。”
他垂眸,将人往自己怀里紧紧带了带:“本王向来是非分明,若你真心,本王怎会弃你。”
这话说得分明也意有所指,她抵着他的额头,撇下小心思,将包袱放在了桌子上面:“那,今天晚上,我与殿下说说话,殿下多多记着我的好,日后万一有一日,看见我都心生厌烦时候,就多想想我迁就殿下时候,好不好?”
她故意嗔着,逗得他失笑。
一夜无梦,倒也安生,一早早早起来,李德已经不在身边了,徐良玉洗漱一番,又换了少年服饰,简单绾了头发,也没擦什么粉,这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赶得也巧,对面的房门也开了,张良娣也站在门口。
许久没见过她了,她黑了些,此时手里牵了一个小不点,正是笑意满满的。
徐良玉怔了下,周树在院子里叫了她一声:“阿姐,今天我们就能回家了是吗?”
她嗯了声,忙叫了青萝去打听,昨天晚上李德已经吩咐下去了,让连夜查探周树家人,估计一早也该有消息了,她快步走下石阶,对周树招了招手。
他腿也伤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跳了她的面前来。
徐良玉摸了摸他的小脸,笑道:“好孩子,一会找到你们耶娘了,就让你们回家。”
说话间张良娣也牵了花儿的手走了过来:“妹妹真是菩萨心肠,我看这俩个孩子可真是太可怜了,要知道我家里耶娘也是早早没了,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现在想起来也很难过,阿弥陀佛快找到她们耶娘,让她们一家人团聚吧!”
她也是在路上看了太多生离死别的,此时竟也有另外一番心境了。
说话间,青萝已经急忙跑了回来,她看着周树支支吾吾的,直对徐良玉眨眼睛使着眼色,徐良玉才要开口,周树已经偷眼瞧见了,忙又跳了她的面前来:“青萝阿姐,怎么了?我耶娘是出了什么事吗?她们不在家里吗?你告诉我就好了,不用瞒着我。”
青萝抿唇,眼里也含着泪了。
她扶着小周树的肩头,十分惋惜地看着他:“你耶娘已经不在了,就在把你们兄妹推出来的那个晚上,你们家也都被水冲垮了,后来找到过你耶娘尸首,因为疫qíng都和那些村民一起埋了,有过记录的,千真万确的,错不了的。”
这么大的孩子了,其实也不用瞒着了。
惋惜是惋惜,可怜也是真可怜,花儿还小可能不大懂得什么,周树却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他qiáng忍着自己受伤的腿,照顾着自己妹妹,其实受苦的时候常常想,找到阿娘就好了,未曾想到这世上早已没有阿娘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