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记
身后没有半分退路,徐良玉的前面,李德手提长剑一步靠近一步,竟是一脸杀气。
她突然意识到他想要gān什么,心神俱乱:“殿下这是要gān什么!你要gān什么!”
他一身的戾气,不恼反笑:“让他把你们都带走也好。”。
从来俊美的容颜都赏心悦目,不曾见过这般要命的,徐良玉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手在抖,李德扬着眉,勾着唇角,对她举起了手中长剑,一剑劈了下来!
“啊!”
抬手来挡几乎是本能,徐良玉惊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她睁开双眼,面前的李德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长剑,他略仰着脸,目光就在她的手上。
她差点忘了,檀笙送给她的圆玉,他说这东西可以庇佑她。
当时说他不会为难她,才是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连忙举起了圆玉来,故作镇定:“檀郎与我说了,他许我平安百岁,殿下便能应承。”
是的,她看见了,就在李德的腰间,也挂着一块一模一样的圆玉。
她故意这么说,一直盯着他的脸。
李德果然失望,长剑扔掉了地上,赫然转身:“好,那就许你平安百岁,你走吧,从此再无檀家。”
说着走回桌边,两指在桌上轻轻一点,仍旧低眸看着檀越和檀溪:“让他一人走,终是不忍,你们兄弟一场,就去陪着他吧。”
他环顾四周,推开窗往外张望。
能看见竹林的一角,也能看见高墙,这早年姨母的院子,看来不止闹鬼,还收鬼。
荣生已到身边:“殿下,这两小儿如何处置?”
再不犹豫,李德负手而立:“以后这院子我也不必来了,他们,他们就连同竹林都烧了吧。”
徐良玉才走到门口,听见他说的这句话,回头一望,檀越正抬着头,见她目光所及,远远看了她一眼。少年再无意气风发,只一脸的灰白,与平时判若两人。
檀溪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伏在他怀里还哭着阿兄。
荣生已经带人来推他们去往竹林了,徐良玉更是加快了脚步,上了街头,远离了檀家才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似地,圆玉还在她的手里,这些日子以来,檀笙好也好,坏也罢,这个人都不存在了。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qíng绪左右着她,心底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到现在为止,最理智的事就是马上回到徐家,就当从前什么都未发送过。街上人来人往,也许用不了多久,檀笙这个人就会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记忆当中。
护城河上,天桥上还有两个卖货郎到处吆喝着。
她曾经在檀家生活过的一幕幕便像是倒放一样,起初,檀笙对她说过,弟弟妹妹都不是他真的弟弟妹妹,他说他帮她东山再起,希望她能守护檀家,守护檀越和檀溪。
现在想起来,当时他说的话是真qíng还是假意呢?
檀溪也才六岁,和徐孝娣一般大,不明白李德为何变态到想要人来给檀笙陪葬,或许他这般淡漠没有人xing由来已久,但是两条xing命,三条xing命,更多的人在他的眼里,也没什么分别。
她走上天桥,路过卖货郎时候,想起檀溪扬起脸时的小模样。
路过卖鱼的老翁时候,想起她做过的那两条鱼。
矫qíng不是她的xing格,冲动不是她会做的,徐良玉才刚刚逃过一劫,庆幸之余,还有些惶恐。天桥上低头,才发现自己发髻早乱,扯掉的一根发带还在檀笙那里,伸手拢了拢头发,又拿出圆玉来端详。
仔细回想,都是因为这块玉,她才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这样的东西,都是祸事。
像李德那样的人,沾上都是毒。
快步走下天桥,街边行乞的一个老乞丐正捧着碗,哼着宽心曲。
她走上前去,将圆玉往他的碗里一扔,起身离开:“给你了。”
老乞丐原本眯着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伸手拿起圆玉还在碗边磕了磕:“这是个好东西。”
徐良玉听见这句,回头看他:“好东西也给你了。”
他左右看看,小心地看着她:“姑娘这东西老朽可不敢拿,拿了怕是招惹祸端。”
爱拿不拿,她才不管这些,走得更快了,然而还不等她走远,就听着有人嚷嚷起来了:“看哪!那是什么,谁家走水了!谁家走水了啊!”
更多的人惊呼起来,
她蓦然回头,滚滚浓烟从她才走过的方向冒了出来。
李德这个疯子!
第24章送走你
第二十五章
浓烟滚滚,真的走水了。
李德这个疯子!
她在心里咒骂了无数次,可当她再一次站在李德的面前时,她觉得她自己疯了。她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一路跑回来,还跑得这般地急,急得见着他了,一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来着。
李德就坐在桌边,他手里拿着她的那块圆玉,还掂量着仔细地看。
徐良玉一身的汗,还平息着胸前的悸动。
一边站着才被推过来的檀越,正盯着她目光灼灼。
她袖子上还有檀笙的血,想要擦擦额头上面的汗,一摸腰兜连个帕子都没有。
荣生站在一旁,对着她欠了欠身:“徐娘子怎么又回来了?”
李德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只两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圆玉被他轻轻放在了桌子上面,此时正望着窗外出神。
就好像没在意她们一样。
他喜怒无常,徐良玉知道他在等她的解释。
上前一步,这一次跪拜可是第一次低头:“殿下,我是回来送死的,现在只要将我与檀越檀溪一起都杀了,然后毁掉檀家,再将这块圆玉摔碎,那么这个世上,就真的再没半点檀笙留下来的东西了。”
荣生皱眉,李德却是抬眸:“这主意不错。”
徐良玉跪在地上,只觉周身冰凉:“殿下这般行事,决计不可能是因为只想让人陪葬,定然是有了难处无处宣泄,也或许是檀郎生前留了什么气头上的事,殿下一个人,一时缓解不开才是冲动。”
少年在旁急得连忙招呼:“殿下恕罪,如若没有殿下,我与阿妹这几年活头都没有,如今多生了几年,心满意足。阿嫂不知怎个qíng况,才是胡言乱语的,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他掷地有声,说完还狠狠瞪了徐良玉一眼,撩袍跪下。
很明显,他是很想将她撇清gān系的,徐良玉并不领qíng,她既然来了,为的就是保住檀家:“殿下,人生是一摊活ròu,人死是一堆白骨,即使是这万古大地也不全然一直是一个模样,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可以永远留住的,一旦关于檀郎的所有过去都被抹杀了,那么殿下日后可会后悔?他活着的时候,无非是想要康健的身体,想要可以呵护的弟弟妹妹,想要一个至亲至爱的人,想要这么一个家,为何不留下他这半分念想,将来有人说起檀家,还知道有个檀郎,否则,真的是再难记起了。”
李德目光浅浅,终于落在了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