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记
青萝给她按在了梳妆台的前面:“昨天晚上我就瞧着你不对劲,偏偏还不许我找大夫,就说不碍事不碍事的,结果睡到半夜梦魇住了不说,还热起来了,三更半夜的殿下叫人请了御医过来,说是惊厥直病,你烧得直说胡话,还自始至终抓着人殿下手不放,哭得可厉害了!”
徐良玉略无语:“……”
想起自家娘子晚上突起的病症,青萝还心有余悸:“殿下昨天晚上可被你气得不轻,还说要砍你的头呢,不叫我们过去,谁知道昨天晚上是怎么给你灌的药,反正你吃了汤药可是发了一身的汗,快天亮了才叫我过去给你换衣服。”
何止是无语了,徐良玉有点不敢置信。
镜子当中的少女脸色还有点白,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一路上颠簸疲惫地,又晚上凉着了?赶紧梳洗一番,时间就已经不早了,荣生送来了早膳,才勉qiáng吃下一点,李德又回来了。
他不知哪里换的衣服,此时一身常服很是随意,身后跟着个随侍,门一动张良娣也匆匆走进亦步亦趋的。
两个小丫鬟追随在她身后,一行人鱼贯而入,徐良玉抬头看见,继续吃饭。
李德走了桌边坐下,随即一股子药味传了过来,随侍将药碗放在了桌上,他往前推了推,一直推了徐良玉的面前,药味腥苦,她一下子就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再抬眼,她看着李德:“殿下,我……我好了。”
他一手挽着自己袖子,头都未抬:“让你吃你就吃,省得半夜折腾本王。”
吃药?
她看见张良娣就站在跟前,借着病气也骄纵了一点,只余光扫了眼,拿起药碗低头一闻,忙又推远了些:“不吃行吗?”
徐良玉是真不想吃,可她眼巴巴地看着李德,人家却是不轻不重哼了声:“然后把病气传给本王?晚上难受再抱着我哼唧唧?”
他挽起了袖口,一手扶在桌边,姿态慵懒。
要命的是这话说得声调微扬,这抬眼一瞥,眉眼间似有无限风qíng。
当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徐良玉眼角一颤,禁着鼻子端起药碗一口口喝下去了。
张良娣脸色如常,在李德跟前轻低着头:“昨个天后果然问起,我就如实说了,可不等我说,其实天后都知道,徐娘子是个什么身份,也知道檀笙的事了,让我劝着你些,人都有来去,保重身子少些挂怀。”
李德嗯了声,似嗤笑出声:“人都死了,有什么挂怀的,”说着看见徐良玉喝了药,苦兮兮的皱着脸,“你是小孩子吗?还怕苦。”口气虽然嫌弃,还是将手边的汤碗往前推了推,一点头示意她喝了。
青萝在旁看得清楚,也连忙劝道:“对,喝点汤去去苦味。”
徐良玉低头喝汤,张良娣看她一眼,气息难匀:“自满月走后,殿下还是第一次带人回来,天后为此很是高兴,也愿殿下多开怀些,婚事早成。”
自始至终,她语气当中,徐娘子的存在根本不值一提。
徐良玉在她这话里只听明白两件事,一件事是天后关注着儿子婚事,一件事是一个叫什么满月的姑娘,自她以后李德无心婚事,倘若真的是有心进这后院之人,怕是早介怀在心了,幸好她不是,也根本不在意。
李德向来对张良娣都是一般眉眼:“知道了,你去吧。”
这就是赶她走的意思了,张良娣低头告退。
她欠了欠身,转身就走,跟着她来的两个丫鬟都各自看了徐良玉一眼,眼中全是敌意,走的时候还有警示之意,喝着甜汤的徐良玉只当没看见一样,继续喝汤。
饭罢,荣生准备了车马,徐良玉不等别人先一步上了车。
她在车上坐着无聊,就挑开窗帘往外看,青萝等人随侍在车旁,去东宫备了许多礼物都在后面车上,听着叮叮当当的玉佩动静,就能知道什么人进进出出,李德有事,可是足足等了他快半个时辰才来。
依旧是张良娣等人亦步亦趋地送着他,出了门口,一行人纷纷大礼叩拜来送。
李德脚步不快也不慢,走路的时候,腰间的佩玉相撞,偶有乐声,听着很是轻快。
静下来看他,当真是人中龙凤。
李德站在车边,张良娣也上得前来,伸手来扶,可惜他多半不愿别人碰触,避开了。
才要上车,张良娣又是低眉顺目地叫了声殿下。
李德回头:“怎么?”
张良娣赶着道:“徐娘子初来雍王府,臣妾想着从贴己里省出些,给妹妹做两身新衣,她一直在殿下屋里也没得空量一量,不如请裁剪师傅过来,等你们回来刚好也给殿下做两身新衣?”
她今日未做新妆,不知是粉多了显得还是怎么,脸色也有点白。
李德翩然上车:“这等小事不必问我。”
张良娣知道这就是应了,欣然后退:“那殿下早些回来。”
徐良玉托腮看着她这副小媳妇的模样,不由失笑。
很快李德坐了她的身边来,他手一伸,窗帘吧嗒就掉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眉眼,见她立即坐直身体,才说了声走。
马车慢慢驶离,他闭上眼睛似在小憩。
徐良玉偷眼瞥着他,发现他眼帘微动,才是开口:“其实我从小很少生病,昨天晚上是个意外……”
话未说完,李德便是抬眸,不过很显然他根本没听她说什么:“离张良娣远一些,不要相信她说的任何话。”
这是……
他这是在gān什么?
如果不是始终有点怵,她差点就笑出来了:“我倒是看张良娣对殿下一往qíng深的,日后正妃进了门,她这般八面玲珑的作为侧室想必也很称职。”
最后称职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因为李德脸色已经冷下来了。
她抿唇,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
李德目光浅浅,垂眸瞥着她:“本王不会有什么正妃进门,张良娣也掀不起什么风làng,如今檀笙先走一步,你若安生,护着你些也无妨。”
什么叫你若安生,什么叫不会有正妃进门。
倘若真的拿她当了挡箭牌,天后一生气,恐怕几个脑袋都不够她掉的。
相互可以利用一段时日,等他成亲立即离开才是上策,徐良玉心底清楚得很,敷衍着他连忙点头:“谢殿下。”
雍王府距离东宫也不过就那么远,她无意再攀谈下去,见他也没有提及昨晚上的事也是松了口气。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车夫才一吆喝,徐良玉便要下车。
只不过,李德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被他拽住一下又坐了回去:“怎么?”
他眸色漆黑,眼帘一动,长长的睫毛密密地扇了两扇:“他死了,你能这么想他,哭得这般伤心,本王很高兴。”
徐良玉:“呃……”
东宫门前,外面有人挂起了车帘,车厢内顿时亮了许多。
李德白皙的脸上似上染了些许的不自在,他拂袖起身,先一步错过她的身边,只给她留下了一个清贵背影:“他不在了也没关系,以后本王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