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记
这副模样,真像是负心汉被人质问,少年耳根一热,忙举起双手来,任她使劲拉扯:“阿嫂小心,别伤着自己。”
他梗着脖子,怎么也不能拉低。
徐良玉气得胸腔当中更是翻江倒海地怒意:“你阿兄不在了,我可怜你们兄妹,也愿守着檀家,这还不够吗?就算给你的粮你愿捐捐了,为何还要将我底细告诉李德!你卖了我,可对得起我!”
檀越怔住,随即配合着她的高度低头:“阿嫂这说的什么话,别说我不知你底细,就是知道了,也万万不会告诉别人,殿下是问过我,不过阿嫂那些绢帛的事是阿兄从前叮嘱过了的,是你的东西,你gān了什么去,我没有说。”
绢帛他不说,是了,即使他说了,李德也不该知道得那般详细。
檀越的确不知她底细,是她错怪了他。
徐良玉盯着他的眉眼,见他坦然,茫然放开了他:“真是气死我了,气晕我了,不是你,不是你的话,还能有谁?”
她一脸的无措,他到底是心软了,整理了下衣领,似无意道:“殿下什么人,当年为阿兄做一个檀家天衣无fèng,他从前不在洛州时候,洛州发生的大事小qíng,哪个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你的小把戏恐怕不能逃过他的眼线,我劝你还是别再他面前遮掩,老实都jiāo待了才是真的。”
一语点醒了梦中人,李德什么人,那样多疑的人,生于天家,长在尔虞我诈当中,怎隐瞒得下呢。
恐怕她贩粮的事qíng他早知道,就等着这样的一天呢!
她抚额,头痛yù裂。
檀越还与她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转身出了他家大门,都有点不知该往哪去了,她抬头辨别方向,慢慢往雍王府方向去了,赈灾还没有去,她的粮食还在路上,还是分散开来的,此事应该还有余地,qiáng制自己冷静一点,一边走一边在心底规划着地图走向。
越是距离雍王府近了,越是觉得奇怪。
李德这样的人,心思缜密的话,本不该这么早戳穿她粮食的事。
他故意说出来,是有什么目的?
若按照檀越说的,那都在李德股掌当中,她斗不过他。
斗不过他……
低头狠狠咬了口指尖,徐良玉混沌混乱的思绪里,忽然入了一道光来。
她是女人,和男人比谁硬气比不过,还能软,不知行不行但好歹还能一试……想到此处,她总算松了口气,才要抬头,马儿刨蹄子的动静突然在一边传了过来,车夫扯着缰绳,是雍王府的马车,想必是李德又要gān什么去,才一上车,巧是遇见她回来了。
正和她想的一样,窗帘一掀,男人俊美的侧颜一转,目光却飘向了她的身后。
徐良玉下意识回头,才发现原来檀越不放心她,跟了她一路。
此时见着李德了,少年忙大步上前,欠身施礼,唤了声殿下。
檀越一身青衫,身上没有什么佩玉的,倒是腰间挂着个小木牌,和张良娣求的那个大同小异,都是平安符化的木牌,虎面对着李德似有笑意,他瞥见,目光渐冷:“这是唱的哪出戏,一前一后的?”
到底是个女人,说了痛快了,她出去久不见回来,又是担心。
不想才出了门,竟是遇见了。
只不过这场景让他眼底像是结了霜,她gān什么去了,和檀越一起gān了什么说了什么,光只是想便都是火,再看向徐良玉时,更是着恼了:“gān什么去了?上车来说话!”
胡服穿在她身上半分英气没有,真不知道这样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穿什么都一副娇俏模样的,徐良玉也不理他,偏就直接往前走去,这就要大门那走去了。
眼见着她头也不抬,李德顿时怒目:“站住!”
她可是听话了,站住了,少女回眸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含泪却不流泪,带着三分气恼七分委屈,她咬着唇,直直将那双通红的眸子定进他的眼底。也只这么一眼,她飞快转身在脸上抹了一把,不管不顾地跑进院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贤:别哭啊!
女主:嘤嘤嘤~~
李贤:行了,别哭了啊么么哒~
女主:没有人给作者君留言我就一直哭,嘤嘤嘤~~~
第60章六十章
第六十章
夕阳西下,天边的彩霞犹如南天门的迷魂阵,十分炫目。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鸟儿叫声,嘶哑着嗓子呀呀的,荣生听了,忙打发人去外面看看,这不详的声音可叫人心烦,李德坐在桌边,单手托腮,看着少年目光沉沉。
檀越低着头,如实说了,谦卑得很。
他说徐良玉去檀家质问他了,气得直跳脚。
当然了,他跟着她并非是全是不放心,给陈知府写的书信就在他身上,原打算拿出来给她的,他以为这件事无关紧要的,是属于他和徐良玉之间的秘密,也就没有说。
李德的目光就在他腰间的那一块木牌上打着转转,显而易见,徐良玉求的平安是给他,她倒是有qíng有义!回眸那一眼,像是委屈至极,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又倔qiáng又是无奈,他以为他会很痛快,然而却是高兴不起来。
站起身来,让檀越先回去。
他站了窗口处,荣生送檀越出去,有风chuī过,沉闷的心里轻松不少,太子监国,他理当为兄分忧,但是他却是第一次知道,国库已经空了,表面看着的盛唐,不过是虚有其表,就是灾乱也是连年,战事不断,边关又难以安宁,吐蕃,高丽,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自王勃和檀笙相继离开之后,他心里总是空空的。
这种空与这种令人窒息的忙一接上,恍然间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原本是将计就计,想等徐良玉那二十万石粮食出手了,再出手刚刚好,可惜看见她眉梢间全是他没有的生动,一时间逞口舌之快,竟是打糙惊蛇了。
风从窗口摆进来,chuī拂在他的脸上。
他伸手轻抚腰间圆玉,世间万物,属于他的,也不过是一个名姓而已。
他先叫贤,后改成德,可想父皇母后对他并无期待,太子之下,他也并无夺位之心,可韩国夫人临死之前,咬他的那一口,似乎真的变成了他有意夺位的佐证了。
生死之间,相距甚近。
正是在怔怔出神,荣生匆匆回来了。
李德有点疲倦,不过他还惦记着徐良玉那双通红的眼:“亭兰院可是有什么动静了?”
荣生忙是低头:“没有,不过刚才檀家的二郎说是有事,过去找徐娘子了。”
还有什么事?
李德赫然转身:“走,过去看看。”
两个院子本来就挨着,他脚步也快,出了无了院,直接转进了亭兰院,门口一个丫鬟探头探脑地张望着,一看见他来了,非但没有迎出来,偏偏还要往里跑,李德脸色顿沉:“站住!”
能看见是徐良玉带过来的小丫鬟青萝,听见他的呵斥不敢再动,荣生忙快走两步给人扯住了。
李德目光沉沉:“见了本王,跑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