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归来
“这是我家乡特产的零嘴,酸rǔ酪。”呼延元宸自己也取了一块放进嘴里,“我小时候没坐过船,初到大周的时候却不知大周水路多,一坐船便晕得厉害,有一次实在吐得受不住,便想着吃一块随身带的酸rǔ酪暖胃,却意外发现了这股酸味竟然还能止晕。”
宁渊不禁笑了,“听惯了呼延皇子青年俊杰的名声,却不想这位青年俊杰居然还随身带着零嘴,倒叫我一时有些不习惯。”
被宁渊如此调侃,呼延元宸也不反驳,只是道:“宁公子且先别把我想成贪食零嘴的人,你不如先来采采,这酸rǔ酪的原料用的是什么奶。”
宁渊闻言,细细品了品嘴里的rǔ酪,发现除了酸味与rǔ香味,里面还带有一股淡淡的腥膻气,便道:“大夏国土辽阔,却有过半疆域是湿地和草原,牧民也大多是以饲养牛羊等草食动物为主,这rǔ酪中略带膻味,莫非是用羊奶制成的?”
呼延元宸却摇摇头,“你猜错了。”
“不是羊奶?”宁渊一愣,“若不是羊奶,那这股腥膻味又是从哪来的?牛奶可没这味道。”
“宁公子从未去过大夏,想来是吃不出来的。”呼延元宸勾起嘴微微一笑,“草原上并非只有牛羊,制作这些酸rǔ酪的原料,其实是láng奶。”
“láng?”宁渊不可置信地眨眨眼,“难不成láng还会乖乖趴在地上让你们挤奶吗?”
“自然不会。”呼延元宸摇头道:“我大夏的男儿,尤其是贵族子弟,不会像大周的各位公子一样浸yín诗书,他们只专注于骑she与武艺,并且一定要在十六岁成年之前,独自前往草原捕获一头母láng,剥皮取奶,láng皮制成斗篷,láng奶制成rǔ酪,这两样东西,也是每个贵族子弟的成人礼上最不可缺少的两样东西,代表着他们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夏国男儿。”
听了这话,宁渊目光落在呼延元宸肩上,看着那件毛皮黑亮的斗篷,不禁赞叹道:“看这毛皮的成色,你当时肯定捕到了一头好láng。”
“算是吧。”呼延元宸在肩膀的毛皮上轻抚两下,冷不丁开口道:“还没有感谢你,刚才救了我一次。”
宁渊料不到他会忽然这么说,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咧开嘴笑了一下,“没什么谢不谢的,而且我相信就算我不出手,你也应当能躲开。”
“无论如何,我欠了你一条命。”呼延元宸低声说:“这份恩情我记下了,若是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提出来,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义不容辞。”
“呼延皇子你说笑了,我其实……”宁渊本来想说自己出手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要他的报答,可话到了嘴边,忽然被一阵长号的轰鸣声所打断。
不远处的码头上,已经整齐地站了两排士兵,每人手里托着一个牛角长号,鼓着腮帮子chuī出滚滚如雷般的声响,以号声迎接着龙舟的到来。而在码头最前方,也站了一个身着云锦华裳的英俊男子。
男子身材高挑,容貌俊美出尘,即便隔着这样一段距离,还是能看清他眉眼间那份仿佛不属于凡尘的自信与潇洒。
拥有这样一幅外表的人,无论放在哪里,恐怕都是让人无法忽视的人中龙凤,自然而然便能生出一股想与他亲近的意愿,仿佛被他温柔的眼神看上一眼,即便刀山火海,也愿意为他去闯上一闯。
宁渊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紧紧蹦了起来,双手用力扣着甲板边上的扶栏,直到手指血色全无,手背上浮现出一片细密的筋络。
原本以为曾是永诀,却不想竟然如此之快便又见面了。
司空旭!
027 旧景新人
远远的,司空旭一眼就看见了昂扬站在船首的司空钺。
他目光微微一凝,越过司空钺,朝他身边的其他人看过去,见他们都是一副神色平静,闲言碎语周围风景的模样,远没有自己预料中的恐慌与急措,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难不成司空钺没有取出那柄蓝田玉箫?
不应该啊,以司空钺极好张扬的性格,父皇所赐之物没理由不在这种场合拿出来显摆一二,别说他也早就调查清楚了呼延元宸也会在这艘船上,冲着呼延元宸名声在外的箫声,司空钺不可能不借着这个由头戏耍呼延元宸一番。
只要司空钺和呼延元宸其中任何一个一命归西,他的设计也就成功了,会在今后的储位争夺战中为自己扫平一个最为qiáng大的对手。
可如今瞧司空钺和呼延元宸都好端端的模样,他已经明白,自己的计划出现了意外,并且可以说是失败了,表情不由得现出一丝凝重。那条雨蛙蛇他寻了许久,费尽心思才将它藏进蓝田玉箫里,花了这样大的心力布好这个局,最后竟然无功而返。
好在他表情恢复得快,知道眼下不是懊恼的时候,见龙舟缓缓靠岸,放下旋梯,司空钺领着一群人从上边走下来,他忙一拱手,带着十分恭敬的表情弯腰拜了下去:“参见大皇兄。”
司空钺却理也不理他,甚至都没有客套地叫他免礼,大步一迈,竟然直接从他身边跨过去了。
走在司空钺身后的,是同为国公世子的景逸与孟之繁,再往后,便是从华京而来的各位富家公子,一个一个的贵公子,在经过弯腰的司空旭面前时,都没有停步,而司空旭一直垂着的脸,嘴角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咬紧嘴唇的屈rǔ。
他明白,这是司空钺故意在给他难堪。
从小到大,这种难堪已经反复出现过许多次了。司空钺是皇长子,又是皇后嫡出,而他司空旭不过是个宫女所生的皇子,甚至生母在生下他后就大出血而死,没有任何一个妃子愿意养他,他便寄养在一个老嬷嬷的膝下。两人出身的天差地别,造就了虽然同为皇子,可在司空钺眼里,自己这个弟弟的身份也就比奴才高一些,欺凌他更是家常便饭。
这在皇宫里是人之常情。没娘的皇子,能在尔虞我诈波橘云诡的后宫中,一步一步长到这么大,每一步是如何爬过来的,司空旭都不敢去想,他只知道要示敌以弱,隐忍退避,韬光养晦,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甚至于在两年前十六岁的成年礼上,他还向皇帝自请离宫,前往江州看守行宫,成了第一个不在皇宫中居住的皇子,为的,一是远离风bào中心,寻得喘息之机;二是在江州这块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没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也好安心培养自己的嫡系势力,以便今后能有足够的资本吐气扬眉。
司空旭绝不是甘于平庸的人,并且他也明白,自己无论是在外貌上,还是才智上,都不是平庸之辈,他欠缺的只是力量与机会,若是他能得到那些他所欠缺的东西,必定可以够扶摇直上,成为数一数二的人中龙凤。
司空钺走下舷梯,回过头,看着司空旭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态,任由那些公子们从他身前走过,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冷笑。
他其实不太愿意相信这个自小碌碌无为,为了保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贱皇弟会是那个弄毒蛇害他的人,就算司空旭有这个心思,估计也没这个能耐。但是司空钺不得不小心,为了这次江州之行能够顺畅,在他们真正成行之前,这艘海龙王在皇帝赐下来的第二日,就空船单独跑了江州一趟,算是熟悉水路,在这中间,能在船上动手脚,并且能从中得益的,除了司空旭,再没有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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