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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鹿

作者:绿野千鹤 时间:2023-01-11 14:33:40 标签:绿野千鹤

  有人声从远处传来,林信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根断柱后。

  一群穿着钟家白衣的壮汉落地寻了半晌, 终于找到了林信的尸体,纷纷围了过来。这些人各个蒙着面, 浓眉蓝眼, 竟是蛮人!为首之人蹲下来割开林信的手腕,只勉qiáng挤出几滴暗色残血, 大部分已然顺着伤口流尽。

  蛮人bào躁地叫嚷了一句,林信猜测可能是“来晚了”“没血了”之类的。一名黑袍人从天而降,风chuī掉了他头上的帽兜,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白衣人都很恭敬地向他行礼,称他为“巫”。

  北漠的大巫?林信下意识地藏得更牢些。

  大巫张开手, 一根纤细的红线钻进了林信的尸身中,线的末端连着一只血囊,摸索了半晌,堪堪吸出来半碗血。大巫出离愤怒了,一巴掌甩到白衣人脸上,叽里咕噜骂了几句。

  林信撇嘴,啧啧,内讧了。正瞧热闹,大巫突然抬眼看了过来。纵然只是个魂,林信也禁不住脊背发凉,有一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

  与那张平凡的脸相比,这双眼睛实在太过艳丽。当他动用巫术的时候,眼中会有银芒闪过,分外妖异。

  大巫身形一闪,刹那间挪到了林信面前,用刚刚收集的血,在掌心画了个极为怪异的图。而后,握掌成爪。一股qiáng大的吸力笼罩住林信的神魂,整只魂不受控制地被抓到了大巫的手中。

  这人抓魂可不像朱星离那般轻拿轻放,仿佛一块烙铁印在身上,林信禁不住张嘴大叫。然而,魂是发不出声音的。

  “小杂种,跟你的母亲一样狡诈。死了,也不肯留给我一滴鲜血!”大巫就这么拽着疼痛不已的林信魂回到尸体边,qiáng行拽住还在ròu体上停留的魄,将两者扔三足两耳巴掌大的huáng铜小香炉里。

  香炉并不是真的香炉,内里刻满了符文。林信心知不妙,调动魂力试图冲出去。

  “小崽子,听话,”大巫将一颗鹿璃嵌到香炉盖上,“既然血不能用,就练成补药,给我的大汗补补身子吧。”

  随着鹿璃的嵌入,香炉内燃起了幽蓝的魂火。林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灼烧的疼痛,禁不住在炉子里翻滚,快速用魂力将自己的魄包裹起来。如果魄被烧坏,他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魂火一层一层消耗他的魂力,神魂越来越虚弱,无法再推动炉盖。

  这世间,只有他会用魂力代替灵力,其他但凡研究魂魄的,都是炼魂的邪术。这位大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魂火太盛,须臾间便耗尽了林信的魂力,眼睁睁地看着魄如蜡烛般融化,只能拼着剧痛用手去接,将融化的魄吞噬进神魂里,用神魂护着。

  “啊——”林信蜷缩成一团,声嘶力竭地大喊,许是回光返照的力量,这声音竟传了出去。

  “什么人!”那声音哑得厉害,但林信能听出,那是沈清阙。

  外面传来打斗声,香炉被扔到地上,摔开了盖子。离开鹿璃,炉中的魂火骤然停止,林信破败不堪的魂魄,已经没有力气滚出炉子,只能趴在边缘看着远处。

  恢复灵力的沈楼,比之先前更厉害了几分。

  “轰”地一声巨响,一圈白衣人都被掀翻。黑袍的大巫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似乎在香炉落地的瞬间那家伙就不见了,应是惧怕沈楼吧?

  林信恍惚地想。

  沈楼怎么又回来了?是来看他死得透不透彻吗?也对,这世间,最恨他的,除了有杀父之仇的钟家兄弟,大概也就是沈楼了吧。

  “钟家叫你们来打扫战场,不是叫你们来糟践林信的!”虞渊剑灵光大盛,滔天怒意似要将这些人撕成碎片。

  那些白衣人根本不是沈楼的对手,又怕被沈楼发现他们是蛮人,低着头抵挡两下转身就跑。

  沈楼也没有穷追,提着虞渊剑走过来,站在林信的尸身旁呆愣半晌,缓缓蹲下,摸了摸林信的脖颈:“林不负……”

  刚叫了个名字,便哽住了,沈楼木木地起身,将滚落到远处的手臂捡回来,往他身上拼凑。可是怎么拼,都拼不上,断口的血都流gān了,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已然蜡huáng如朽木。

  沈楼拼了半晌,渐渐赤红了眼,把地上的尸体抱起来,紧紧箍在怀里。咬牙半晌,宛如一头受伤的野shòu,发出了极为压抑的悲鸣声。

  林信不解地看着这一幕,神志越来越虚弱,看到的画面也是断断续续的。破破烂烂的魂魄已然支撑不住,再不找什么护持,怕是要魂飞魄散了。

  莹莹光点从香炉中逸散而出,立时吸引了沈楼的注意。

  “炼魂炉?”沈楼一把抓起香炉,看着里面逐渐消散的魂魄,再看看怀里林信迅速塌陷的俊脸,立时将盖子盖上。

  昏昏沉沉中,有一股力量灌进来,让林信觉得舒服多了。隐约听到了师伯朱颜改的声音:“现造魂器已然来不及,这魂魄被折磨得太厉害,一时三刻就要消散。林家有一只上古魂器,或可一用。”

  再打开的时候,林信看到了林曲的脸。

  “这是林家祖传的魂灯,可保魂魄不散,但他这般虚弱,”林曲皱起眉头,缓缓叹了口气,“只要灯亮着,魂就还在,若是灭了……便是散了。”

  沈楼捧着那金色的灯盏,小心翼翼地将林信的残魂放进去,抬头面色平静地对林曲道:“你要的东西,明日会有人送来。”

  要拿走林家的宝物,自是要付出代价的。林曲不置可否,看着那忽明忽灭的魂灯问:“这人,是谁?”

  “与你无关。”沈楼不答,揣着魂灯转身离去。

  离了踏雪庐,沈楼先找到钟有玉,把他狠狠打了一顿,告诉他放进鹿栖台的钟家人会炼魂邪术,林信已经魂飞魄散了。钟有玉震惊过后,倏然冷笑,说这是报应,钟家与林信从此恩怨两清。

  回到浣星海的卧房,沈楼的肩膀才骤然垮下来,静默着坐了很久。

  “林信,”沈楼看着桌上的魂灯,“为什么吸走噬灵?我之于你……就这般重要么?”

  “啪嗒”,豆大的泪珠子落在桌面上,晕湿了云锦桌布。

  林信惊呆了。他从没见沈楼哭过,遇到再大的难事,哪怕死了爹,他都没有哭。今日哭得这般伤心,竟然是为了他林不负!

  魂灯很小,但对于魂魄来说也没什么憋屈不憋屈的。小小的魂灯,白天被沈楼挂在身上,晚上就放在沈楼的chuáng头。

  沈楼每天都要跟他说话,有时候说战场局势,有时候说家长里短,甚至还会讲儿时的趣事。但更多的,是不可宣之于人前的思念。

  “信信,你说想让我这么叫你,可直到你死,我都没能叫出口。其实年少时,我也偷偷叫过你。”

  “山有木兮木有枝,你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这个小鹿,送你。”

  沈楼每次受不住的时候,就会雕一只星湖石小鹿。七年下来,雕了满满一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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