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华在侧
想到这苏锦溪有些咬牙,已经迈进的半条腿退了回来,转身对身旁赶来的婵衣吩咐道。
“一会儿先随我到账上支钱,让寄翠、易云将各屋的被褥都拿出来晾晒,今晚我们先暂时用路上带的。”
说完,觉得心郁难舒,又补充道:“秦欢回来后,让他陪着张伯搬到东厢,你和流清则安置在西厢。至于她俩,去后罩房也就成了。”
“小姐,我们现在多了两人,恐怕带的不够盖的。”婵衣寻思了片刻说道。
苏锦溪自知她指的是寄翠、易云,想都不想直接说道。
“她们俩不用考虑,她们不是苏府的家生奴才吗?总不能连盖的都没有吧。”
她俩就是真没有又能怎样,正好盖着这些霉的被褥,感受一下流清受过的苦。
想想当年,她求她们帮着把弥留的流清搬到正屋时,她们是如何冷漠的以不合规矩拒绝的!
直到如今见到她们,她仍旧是心口愤懑。
“是。”婵衣是个向来不关心外人的冷xing子,说这话也不过例行问一下。听出了其中的不善,立马不再多言。
倒是流清有些不忍,“还是问她们一下比较好。若是没有,我们凑活凑活,应该还能挤出她们的。”
“好,不过你不用管了,让婵衣去问就行了。”
第七十三章 卫老
苏锦溪本想回绝,考虑到有些话不能直说。最终敷衍的答应下来。
还是让她继续单纯好了,至于那些龌龊yīn暗的,就让她为她遮挡吧。
言至此,她亦不再说什么,撩帘走到chuáng边,为熟睡的张伯捏了捏被角。凝神看了片刻他苍白的面容,转身往外走去。
“流清,我同婵衣去账房和老夫人那一趟。你留下照看张伯。等秦欢回来了,让他再去买些煤炭。
最好是那种无烟的,要是有暖手的炭炉,记得也让他上捎几个。还有就是……”
话是说给流清,目光却一直落在了紧随的婵衣身上。
流清一把抢过婵衣递过来的碎银,不耐烦的推着她们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再唠叨,秦欢买回来的十三绝,我可不给你们留了。”
“你这丫头,婵衣,我们走吧。”苏锦溪无奈的顿住,扭身出了后院。
虽她不愿想及,可前世的过往,仍让她避不开的心郁满怀,不由得脚下生风。
不多时,便“轻车熟路”的带婵衣来到了账房。
婵衣虽然疑惑苏锦溪对苏府的熟悉,但终没有开口去问。
很快,她们走近几个相连的矮间。窗户紧关,靠近门的墙上挂着账房两字的牌子。
字迹规谨,总算不是苏默年亲书的了。
苏锦溪无视两个在外面折腾促织的小厮,抬腿迈了进去。
账房里,只有一个老者正在算账。见到苏锦溪,停下了拨打算盘的动作,眯着眼睛看向她。
“您是?”一大家子统共就那几位小姐,这位倒是个生面孔。而且,她那脸上黑乎乎的一片的是什么,难道是他们说的那个……
“这位是刚回府的四小姐。”婵衣开口答道。
老者听后,随意点了下头,算是行了礼。
“老奴见过四小姐,老奴还有些要紧的账,就不应酬四小姐了。”
说完,很随意的低下头,继续拨弄一枚枚的算珠子,再不理会苏锦溪什么。
果然是她。
对于这位四小姐,他是早有耳闻的。
虽说外祖父一家地位显赫,可惜从她娘那代就断了关系。压根没什么背景可言。
说好听点,是什么长房大爷生在外面的私生女。说不好听,就是个没人要的贱丫头。
他自小先学数钱,再学识字,无利不起早的事自然比谁都jīng道。
相貌丑陋倒是其次,这无钱无背景的嘛?呵呵……
“你……”婵衣忍不住想去斥责,只刚开了口,就被苏锦溪抬手止住了。
放下手,浅浅带笑,闲适的又向里走了几步。
之后,落住步,冥神嗅了下屋内的茶香,“悠哉”的落坐在放茶瓶的桌旁,亲自为自己倒了一杯。
“叨扰一杯清茶,想必卫老是没意见的吧?”
老者正忙着自己的事,头都未回的随口接了一句。
“四小姐随意。”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苏锦溪。
“您认识老奴?!”
账房虽说不大,但也有着十几口子,单论他这番年纪的就不下三五个,如何一眼识得是他?
要知道,这可是他二人第一次谋面。
苏锦溪没有理会他的问话,低头抿了口茶水。
“上好的火前茶,可惜蒸青时的烘温差了点。”
“你懂茶?!”卫老更加惊讶,gān脆丢掉账本站到了苏锦溪的身旁。
原以为乡野长大的苏锦溪没什么体统、见识,随便应付句就打了,没想到是个茗茶行家。
且知,他今儿这茶,可是托人专门从吴越国花大力气弄来的,仅以一口就能断出茶名的,整个江宁府也没有几个。
他虽自小和账目打jiāo道,最喜欢的却是茶。尤其最崇敬懂茶的人。
苏锦溪神态泰然,没立刻答他。只顾低头又品了一口,才继续说道。
“算不上懂,只是略知一二。不过,就此茶而言。不知是买的便宜了,还是被人唬弄了。总觉的有一丝苦涩。”
“我也一直疑惑这个,茶是我侄子孝敬的,应该没有问题,可这苦涩味就是老有。”
正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寻”。
卫老顿jīng气神迸,竟忘了苏锦溪的身份,一屁股坐在她身旁的椅凳上认真论说起来。如同与平日共同品鉴的茶友一般随意。
苏锦溪没有介意他的失礼,微微摇头,示意已经迈步上前的婵衣退回身后。
再次回味了片刻,略略皱紧了眉头。
“哦?那只能是庵茶的问题了。火前茶向来以娇嫩著称,水温稍稍一高是容易带出些苦涩。”
卫老闻言的眼睛猛然瞪的圆大,立刻端起杯,快抿了一口。咂巴了几下嘴,瞬时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是这个道道,我说我怎么弄了十几次都是这个味。”晃了晃瓷瓶中的茶汤,起身倒到脚边的瓷盂中。
“稍等,我这就重浸泡一些。”
苏锦溪轻瞟他一眼,嘴角弯出些弧度。
此人别看相貌泛泛,却是苏府家生奴才里,在账房待的时间最长的,苏府历年的所有款项无一不经过他手。
为人算计gān练,几十年里竟没有一笔错账。年纪不及天命,却已是账房的大管事了。
只可惜有两个弱点:一则,本身是个茶痴,视茶如命。一旦遇到可心的茶品,便钱两不计。
二是有一个资质庸碌的口吃儿子。其日后的成家、生计一直是他的心病。
苏锦溪要想在势利的苏府站稳脚,要就是有钱。
而就她目前处境来说,最容易得到的钱就是苏府的。